三日后,如归楼中,这几天每日必至的裴长天依旧坐在老位置用餐,偶尔的咳嗽也无法掩盖他的风雅姿态。
终于在这一天中午,等来了一个真正的人物,而对方进了酒楼之后竟然直奔二楼窗边角落而来,确切说是直奔裴长天而来。
裴长天依旧淡定落筷淡定吃喝,心中没有一丝慌乱,毕竟他在这三天其实也并未如何掩饰容颜,当然他如今也算是变化颇大就是了。
来人双臂挥动有力,身形也十分魁梧,但走过楼板并无什么沉重的脚步,看似平常,但若是有心人细观,就会觉得对方好似粘着地面就滑到了裴长天的桌前。
“原来真的是你,裴少帮主!”
裴长天抬头看向来者,是一个两鬓霜白的老者,看着红光满面身形也丝毫不显佝偻。
“呵呵呵,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们,更何况我如今容颜变化不少童长老好眼力啊!”
“你不也记得我么?”
老者也不问对方同意不同意,直接在桌对面坐下,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人。
裴长天也打量着面前的老者,后者笑了笑道。
“当年听说天鲸帮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还听说你和那裴老帮主也一起死了,我就说有伱在,天鲸帮的人不至于都跑不了,看来我是猜对了!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还敢回来?”
“咳咳咳”
裴长天捂着嘴轻咳几声,脸上也露出笑容。
“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还记得谁啊,我大摇大摆在一路回到梧州,又在这家乡之地转悠了几天,你还是第一个认出我的。”
“有胆色!实话说,朝廷着实过分,天下狗官当道民不聊生,尤其对于贵帮当年遭遇,我们江湖各道也是怒不可遏,你放心,你回来我定不会乱说,或许,我们也还有互帮互助的机会,若少帮主胸中雄心不熄,定有辉光以待”
裴长天笑容不改,换一个不明白一些事的人,此刻怕是疑惑、警惕、激动之心多少得占点,或者大概率都有,并且会想着追问了。
但在裴长天这却并无太大波澜,虽然也想过这种可能,但真听到对方还想招揽自己,他就忍不住笑容更甚。
“咳咳咳,咳咳.金玉门如今实力不俗啊!”
“哈哈哈哈,哪里哪里,比不上曾经的天鲸帮,若天鲸帮还在,若当年没出事,天鲸帮的地位不说,就是那武林大会上,少帮主怕是也能进了前三!”
裴长天脸色微微一变,好精准的点评,前三?是说我比不过段嗣烈和麦凌飞么?
或许这是实话,但实话也是最伤人的,裴长天摇了摇头,心态也渐渐缓和,不是真平静了,而是庆幸二者对立,有地方可发泄。
“童长老谬赞了,我天鲸帮自然是有胆量的,我裴长天也自认有几分气概尚存.”
老者脸上露出笑容,但裴长天下一句话却让他脸色大变。
“但当卖国贼还是不敢的!”
“你”
老者的一句话才吐出一个字,却见座位对面的裴长天身形已经模糊了一下。
“咄~”“咄~”
两支筷子迅如闪电地穿透了桌面,而在桌面上的两只手也被筷子钉了起来,老者面门则已经被裴长天大袖遮住,一只左手扣死了老者的咽喉,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童长老,看来您老人家的武功没什么长进啊!”
裴长天此刻就坐在了桌上,身子遮住了那双被筷子刺穿的手,左手稍稍一用力,老者身子就颤抖了几下。
二楼这会的几桌其他食客,要么没注意到这,要么只是疑惑地看一眼,不知道窗口的那桌在干什么,也没人多事过来。
“没有杀上金玉门去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听说南晏派了不少人过来,在梧州的人都在哪?你们金玉门中藏了几个?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老者整个脸被蒙着,咽喉双手被锁,更有一股杀意环绕在身上,仿佛动一下就被立刻击杀。
“呃,呃”
“我松开一些,童金旺,只准说我想听的话,你既然还记得我,应该就明白我裴长天是什么人!”
说罢,裴长天的左手就松开了一些,顺便也将罩着对方面部的袖子拉开一些。
他也不怕对方大喊,来此本就是方法之一,却不是全部,而且如今真论起来,见不得光的可不是自己。
“裴,裴少帮主,我,我不知道你在”
还想狡辩的童金旺接触到了裴长天死水般的眼神,顿时心中胆寒,赶忙改变话语。
“他,他们来了多少人我不清楚,来过金玉门的就五个,听,听说是来替换此前的掌舵人,听,听说那掌舵人有反叛心”
只是听到这些话,裴长天心中电念急转,已经大概推测出了一些事。
“童金旺,你还不知道南晏发生了什么吧?”
说到这,裴长天盯着老者,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随后竟然彻底松开了扣住对方咽喉的手,更是顺手将钉住对方的双手的筷子拔出,人也从桌子上下来,坐回了对面。
整个过程中,老者惊惧的同时,心中几番挣扎,但没有逃脱的把握,连喊都不敢喊,只是运功封住伤口。
“看来你是个聪明人,童金旺,让我来告诉你南晏发生了什么.”
说着,裴长天想了下,半猜半真地继续道。
“南晏第一道的白羽道已经彻底覆灭,那号称在世仙人的国师也已经死了,举国闻道而杀之,朝中混乱江湖动荡,正在彻底洗牌,更是带得民间一片狼藉,这才是你刚才说的狗官当道民不聊生”
“而在我大庸这边的细作网络,对南晏定是很重要的,放弃自然不可能,但曾经都由白羽道嫡系掌控,权利博弈的新旧交替之刻,怎么会不杜绝后患呢?”
裴长天话音一顿,笑着说道。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知道今日局势如何么,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清楚么,知道我大庸朝廷是如何应变的么,知道我天鲸帮当年.”
童金旺双目圆睁,天鲸帮当年覆灭竟然是与朝廷联合演的暗手?
一张大网结了十几年?
而此刻,裴长天才又笑道。
“你说的原掌舵人,是白羽道的吧?而这次来的南晏人,就算有术士,没有再行那白羽道的稽首吧?”
很多事都能呈现出一些变数,只是有时候被人忽略了,此刻裴长天一点出,童金旺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你们这样的人,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钱财与未来许诺,但不论白羽道给过你们什么,以后都不可能了,童金旺,听我的,替我办事,你还有一线生机!”
童金旺现在心中乱得很,裴长天的话透露出太多信息,让他又慌又惊,此刻更是下意识问了一句。
“能,能放过我们?”
裴长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只是平静地看着已经方寸大乱的童金旺。
“我说了,是你还有一线生机,仅仅是你和你的家小而已,我裴长天从来说话算话,无法保证的事情也不会诓你!容你考虑片刻,这顿饭结束之前给我答复便是了!”
说着,裴长天又取了一双新筷子,若无其事地继续吃菜。
从刚才突然动手到此刻恢复平常,其实也就过去没多久。
二楼其他食客都已经没谁多关注这边了,这会酒楼伙计正热情招呼新客上楼,往两人位置望一眼都没发觉异常。
童金旺如坐针毡,酒楼和外头街道的热闹更加重了他的烦躁不安。
“咳咳咳咳.”
裴长天的咳嗽声吓得童金旺身子一抖,不知不觉间,他的身上已经起了一层冷汗。
“裴公子,我很想相信你,我不怀疑你的为人,只是你的信用真的能代表朝廷么?”
童金旺咬着牙盯着裴长天,后者抬头平静与之对视,微微点头之刻,抬起一只袖子,露出其中一抹金色。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童金旺的目力还是看清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块金牌,上面依稀看到“天子御赐”等字眼,这让童金旺心中又是巨震,果然!
其实处理问题的方式有很多,有的粗犷有的细腻,有王道大法,也有小人手段,而今日的情况既然顺利,也会方便不少,至少对百姓的影响会小很多。
至于童金旺,裴长天也不怕他耍花招,大不了麻烦些,如今大势之下,不愁达不到目的。
也是从童金旺口中,裴长天得以了解更多讯息,一是那“掌舵人”的来头不小,竟然是那个厉害国师的徒孙,也即廖文质的弟子。
这也难怪要除去对方了,谁都可以拉拢,但这掌舵人的白羽道关系太扎实了,南晏那位自诩雄才的太子绝不可能容许得下这余孽,只有死路一条。
并且也是从童金旺这里,裴长天才真正明白白羽道以前最管用的手段是什么,那便是丹药,韩师雍炼制的丹药。
当然,那也已经是过往云烟,不可能再有了,那么可以预想的是,南晏这些细作网络的漏洞也会更多!
一顿午餐末尾,裴长天忽然说了一句。
“童金旺,交个投名状吧!”
一直紧张的童金旺心中也早有预料。
“要什么?”
“嗯,要你们门主和门中那几位贵客的人头!”
“我不是他们对手!”
“不碍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帮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