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直接力与势的碰撞,对掌双方周围不止有烟尘,更是连气息都一片模糊。
掀起的风沙和飞雪打向周围,带起恐怖的压迫力。
挤在墙头的士兵纷纷被骇得下墙,还在院内的武官更是全都翻身跃出墙去,心中有种好似留在这就会被碾碎的感觉。
更有种恍若整个相山禅院都微微震动的错觉。
也只有段嗣烈强顶住意识上的恐惧,双脚犹如扎根大地,死死站在原地不肯移动。
禅院内外,不论是外围一些兵马,还是不知情的扣留香客,亦或是原本寺院中的僧人,都在这一刻能感受到那种并非来自体感的震动。
常人并非没有身体之外的感知,只是很多时候太弱也太容易被其他东西影响。
但在这一刻,相山禅院中人人心神动荡神色惊愕,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知道必定有事发生。
院中的动静虽大,但其实持续并不久。
墙头上又有很多脑袋冒头,刚刚躲避出去的武官也纷纷进来,段嗣烈则一眼不眨地盯着场中。
此刻的无法和尚与易书元相对而立,双掌接触在一起并未再有其他动作。
两人脚下附近两丈见方的地面呈现漏斗状,最低处陷下去两尺有余,其中破碎的青石砖还剩下不到一半的痕迹。
天空的雪花纷纷飘落,落到无法和尚附近,则未能落地已经提前融化,好似他本身就是一座人形的熔炉。
而龙飞扬明明和无法僧接触在一起,但雪花却能毫无阻碍地落到龙飞扬身边的地面,甚至落到他的头上和身上。
和尚双目眼白充血,身上气息不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缓缓收回了手,双手合十向着面前的武者弯腰行礼。
“多谢前辈赐教,丁飞雄有此一战,此生足矣,前辈武功惊世骇俗,真气更深不可测,在这世间只怕已无敌手.”
声音中有感激之意,也有几分莫名情绪,和尚只觉得,自己尚有龙前辈可赐一败,那么龙前辈自己呢?
三十招,一招不少,一招不多,不论是从比斗的过程还是结果而言,眼前这位前辈都胜过太多,无法僧自觉甚至无法逼对方使出全力。
这位龙前辈武功之高,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这根本不是比斗,而是最后的指点!
以武论道,让自己在最后关头,也得以聆听“武道真经”!
直到这一刻,直到听见无法和尚说的话,依然有些恍惚的观战众人方才明白,胜负已分。
虽然从之前的过程中都已经能预见结果。
可最后那一掌实在威势骇人,不能怪众人提起心神,直至此刻才能确认龙大侠赢了!
但此时无法僧的身上仿若不断有热力升腾,即便已经结束比斗,却也始终令旁人压抑。
易书元收回手,平静地看着无法和尚,带着惋惜和感慨开口。
“大师这又是何苦呢!”
无法和尚最后一招,以自废武功为代价,强提真气,才换来了和易书元势均力敌的一掌。
此刻和尚周身如熔炉般的热力,不过是毕生武功最后的余晖。
这会功力尚在所以热力升腾,再过一会功力就会开始消散,热力也会弱下去。
和尚倒是很看得开,此刻经脉刺痛,却能重新露出笑容。
“贫僧能与前辈交手,若不拼尽一切,岂不徒留遗憾?”
易书元上前几步,伸手点在和尚几处大穴,一股真气融入对方体内在经脉游走一圈,将他身中的热力迅速散向体外。
在真气游走一圈之后,也一起散出体外,但却有一缕气机走向丹田消弭无形。
热力蒸腾的感觉也迅速弱下去了。
无法和尚脸上顿时露出几分轻松,已经感觉不出其他异常,身中更是空空如也,不再有浑厚的先天真气,也不再有经脉的刺痛。
“你虽散去武功,但龙某也不想你成为一个废人。”
听到易书元的话,和尚脸上露出感激。
“谢前辈慈悲!”
刚刚那种状态,散功之后经脉怕是也会破裂,到时候日常生活都可能无法自理,而现在则至少一身体魄还在,比常人还要强健不少。
易书元和无法和尚都离开了那个大坑,走向那边的一众武官。
所有人全都面容复杂,但不少也也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
面对走来的两人,邹介先一步拱手行礼,其余武官同样略微激动地向着两位先天武者行礼,哪怕他们都知道无法和尚武功已废。
其中最为激动的自然当属段嗣烈,能亲眼目睹先天高手之间的决斗,既是荣幸,也是莫大的收获。
远方靠寺院内部的围墙拱门边,石生和他肩上的灰勉就躲在此处观看。
虽然决斗已经结束,但石生还是忍不住咂舌。
“灰,前辈,武功这么厉害啊?能不能让师父的那个朋友也教教我武功啊?”
灰勉用爪子敲了敲石生的脑瓜子。
“小笨蛋,龙飞扬就是你师父变的!”
“啊?”
“嘘别到处嚷嚷!”
“哦!”
灰勉深知多重变化不止是能让先生融情红尘,以各种变化领悟各种玄妙之道,以各种身份融入种种故事。
更是一种隐藏的保障,若以后需要做点自己不方便出面的事情,变化为另一种身份就能撇个干净。
所以自然也不能轻易让人知晓变化之道。
但最亲密之人当然是没事的。
另一端院落的一棵大树顶部,照梨和尚同样站在树梢眺望前院院中。
从段嗣烈和无法僧比斗开始,到龙飞扬现身与无法和尚最后一战,照梨和尚没有错过一丝一毫的精彩。
此刻照梨和尚心中的震撼是无以复加的。
刚刚那种威势,竟然让自己都感觉到恐惧!凡人武者,竟能强到此等地步?
只怕是真如那个龙飞扬所说,即便妖魔鬼怪,亦能斩之吧?——
事到如今,相山禅院之内自然也不会有人再为难无法和尚。
段嗣烈的激动且先不论,其他人作为大庸的武官,见到如龙飞扬这样的先天境界的绝世高手也纷纷想要认识一下,也对无法和尚升起敬意。
只不过两大先天高手过来的时候,真正说得上话的也就段嗣烈和大都督邹介两人。
“龙大侠,邹介见礼!”
“大都督客气了!”
易书元回了一礼后让开了一步,邹介明白他的意思,郑重向着无法和尚行了一礼。
“无法大师,不论伱信不信,邹某并非有意为难你,更无意为自己开脱,事到如今,只能保证定在御前为你解释清楚,并为你争取度牒!”
“大都督不必自责,贫僧并无遗憾!”
和尚说着看向段嗣烈。
“段将军,你长枪已毁,贫僧那一串佛珠,乃是取南晏及西北诸国高手神兵利器,融锻精华所铸成的玄铁,送你铸造兵刃。”
段嗣烈正要致谢,却见和尚继续开口道。
“归元丹虽然没了,但贫僧会将归元功默写而出,一并送与将军当然将军有龙前辈指点,此功可只做参考!”
“龙某可算不上指点,只是教了他锻体之法罢了。”
段嗣烈激动不已,以佛礼向无法和尚致谢。
“多谢大师!”
这种回报其他人羡慕不得,自然也无人有什么意见。
易书元打量了一下段嗣烈,没有多余的话,留下一句“功夫不错”,便转身离去。
“龙前辈,您去哪?”
段嗣烈显然还有很多话想要和心心念念的前辈说,怕他再次消失。
易书元转身看向身后,扫了一眼众人后笑道。
“本来便是与旧友相约见面,现在自然是去赴约,我想易先生的当得以恢复自由了吧?”
老都督赶忙回答。
“那是自然!”
易书元点了点头,大步走向后院方向,所过之处士卒纷纷让道,当穿过拱门经过石生身边的时候,小家伙神色带着三分古怪地扭捏一句。
“龙,龙大侠好.”
“哈哈哈哈哈哈.”
易书元闻言大笑,弯腰抱起石生便大步流星而去。
远处前院一端,不论是无法和尚还是一众武官,全都看着龙飞扬远去的背影。
“真乃江湖奇人也!”
无法和尚的喃喃之言,也是身边众人的心头之感。
后院僧舍近处,易书元所住之地早已无人看管,他走到屋前,隐约还能听到室内睡梦中均匀地呼吸。
不过易书元也没有立刻入内,而是转头看向一侧。
本来使了障眼法的照梨和尚心头猛然一跳,有种自己被看穿的感觉,几乎立刻就飞退离去。
直到此刻,投来的视线才重新回转门前,照梨和尚也明白自己确实被看穿了。
“吱呀~”
易书元开门进去,等关上了门,石生则抑制不住激动立刻出声。
“我要学我要学,师父,我也要学武功!”
“嘿嘿,你不嫌累那便学呗!”
易书元对此毫无意见,而灰勉已经在石生肩头偷笑了,这小家伙简直自讨苦吃,仙法还没修好呢。
听到灰勉的笑声,石生又有些后悔,可依然想学。
——
当天晚些时候,一封西北都督邹介亲笔所书的奏文被加急送往承天府。
信件通过官道经过各个驿站,中途不断换人换马日夜兼程,九天之后这份奏文已经到达京城。
奏文被送到承天府的第一时间,心知干系不小的辅宰和兵部尚书一起前来面圣。
午后的御书房中,大庸天子认真阅读着奏文上的内容,封面都被紧紧攥住。
“南晏细作绘制我大庸边关地形还不能起战事,还不能还没有到时候.”
长风府产粮平原被淹没,几乎等于在皇帝心头刺了一刀,更是大大影响了其余的国策,但即便如此,皇帝也依然稳住心态慢慢治国。
细作绘图证据确凿,但皇帝只能压下怒火,他心知大庸民生未复,军治未善,武备不足,粮草不丰,就是各地粮仓都不满,还经不起战火。
“虽不能起战事,但也不得不防,需往西北调派士卒,保证军械完备!要让南晏知道我大庸厌战却不畏战!”
“陛下圣明!”
“退下吧!”
两位大臣相识一眼,行礼告退。
“是!臣等告退!”
皇帝视线再次落到奏文后半段,心中也有感慨,更有喜色。
“那无法和尚,便给他度牒,准他安心出家吧”
说着,皇帝看向身边。
“良喜,遣一名心腹速去溯州,除了嘉奖相关人等.若易先生还在,务必把他给我留住,最好把他‘劝’来京城!”
“遵旨!”
章良喜深知帝心,行礼之后退去。
而皇帝也在此刻长出一口气,一来欣喜于多年没有消息的易书元没事。
二来,那西北的细作干系不小,易先生偏偏和好友龙飞扬一同出现在那,又正好和细作和无法和尚撞上,只怕不是巧合!
只能说奇人虽身不在朝堂,但还是心系大庸社稷的!
不过有龙飞扬这等近乎天下无敌的高手在,怕是也不能强行把人劝来京师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