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水草丰茂,万物生长旺盛,尤其是在开春日渐暖后,压抑了一整个冬日的生机全都开始迸发开来。
林旦一路走向武陵城,一路欣赏沿途的风景。
不过当林旦行至路中,在当初那个自己曾经觉得撞鬼了的空旷地方之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额头上蒙着一层薄汗的唐荟,看着停下脚步的林旦,疑惑地问道:“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虽然唐荟口中有些不满,不过她的身体却趁着这个当口极速调整着。
自打从青白山上下来后,没有了红鬃在身后拖慢速度,林旦几乎是发挥出了全部实力,全速前进。
而唐荟拼尽全力也只能不被林旦甩开而已,因此这短暂的停歇的当口对唐荟来说是缓了一口大气,否则她都怀疑林旦是不是想要一口气直接跑到武陵城才肯停下。
不过除此之外,唐荟同样对林旦突然停下的脚步感到十分好奇,难道这里有什么异常?可唐荟环顾四周,除了脚下这一块土地略显空旷外,并未有其他任何异常的地方。
“我第一次下山的时候,在这里住过一晚。”林旦看着脚下明显比林中的青草更加浅薄的地面,缓缓说道。
“住过一晚?可是这里连一棵树都没有。”
唐荟不懂,如果是非要在野外过夜的话,睡在树上肯定也好过直挺挺地睡在地上,至少不会有那么多的蚊虫骚扰。
眼见唐荟懵懂的眼神,林旦笑着解释道:“也许是一个梦吧,这里本来应该有一座大宅子的,我是在宅子里住了一晚,不过当我睡过去后,第二天天明时,这间宅子却消失不见了。”
唐荟没想到此间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故事,不过她却不觉得是林旦真的遇见这样一桩怪事。
“师傅,会不会是你当初看过太多志怪小说了?这才让你一下山就开始胡思乱想。”唐荟露出真诚的目光看向林旦。
可是十分了解唐荟的林旦一眼便看出了她眼中的讥讽之意。
“就算看再多小说,我也不可能痴心妄想到这种地步。再说了,那快要成人的黑熊精你又不是没见过,既然都有精怪了,说不定那些小说上面的都是真的呢。”林旦恶狠狠地看了回去。
唐荟则是装成一副无辜的样子,说道:“我只是说一种可能嘛,又没有故意这样说。”
就在这时,林旦突然伸出五指,挡住唐荟的脸,顿了顿后缓缓说道:“不过你说的这些恐怕也不无道理,毕竟此事太过玄妙,更何况就算我用气探查周围,也没有发现丝毫的波动,显然这里就只是一片空地而已。”
唐荟似懂非懂地看向林旦,在看见他点了点头后,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点了点头,虽然她并不明白为何林旦会突然态度发生巨大转变。
林旦接着说道:“那个梦里还有一个老爷子和老婆婆,看来也不过只是我的臆想罢了,世界上哪还有那么关爱我的人呢?”
说罢林旦还忍不住叹了口气。
唐荟忙说道:“不是还有我吗?师傅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林旦点了点头,而后却又说道:“有你在我就安心了,不过毕竟刚下山的时候还没有你呢。”
说完这句话后,林旦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后便缓步离开了这片空地。
唐荟一脸懵懂地跟在林旦身后。
直至两人离开这片空地极远后,林旦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又怎么了?”唐荟再次问道。
林旦一边摇头一边悻悻然地说道:“其实我很清楚,那片空地上绝对有古怪,不过我却没有办法把他们再喊出来。”
唐荟愈发不明白了,“等等,师傅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方才你不是还在说那就是一个梦吗?”
“我都夸了他们那么多了,他们都还没有半点动静,于是乎我只有向着你的话来说,试试激将法,没想到还是毫无作用。”林旦有些失望。
“他们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样费尽心思地把他们喊出来?”唐荟问出了心中最为困惑的问题。
“你还记得红瑜吧,就算是她那样的天地精华,也不过是那间宅子中的一床被子上的一抹红香罢了。”
当林旦和唐荟的实力上升了许多之后,眼界也在默默之中提高了不少,当他们回想起当初遇见的许多人与物时,已经有了完全不同的认知。
而红瑜便是其中之一,早在两人离开苗疆的路上便已达成了共识,那就是红瑜绝对不是人,而是某种天地之间的精华化作的人形,如同黑熊精一样,只不过不擅长于武艺而已。
唐荟没想到那不可方物的红瑜竟然也曾经是宅子中的一个物件。
“那当初师傅你是怎么进入这间宅子的呢?”
既然这间宅子如此奇异,那么初出茅庐的林旦为何能够一探究竟呢?唐荟实在是想不明白。
林旦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同样困惑了他许久。
不过林旦唯一知道的便是,那个老爷子和老太太绝对不是一般人,因此他心中才生出了想要将他们也拉到自己一方的阵营中来,一同面对王玄真。
可如今林旦已经用出了浑身解数,也没能将这两位前辈大能给骗出来。
“罢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原本我也没想过将这两位前辈牵扯进来。”林旦仰天微笑着说道。
直到这时唐荟才反应过来,原来林旦已经考虑得这么多了,而她却几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心中不免觉得有些愧疚。
“好了,咱们抓紧赶路吧。”林旦看着有些心神不宁的唐荟说道,而后便快步走远了。
“啊,嗯嗯好。”唐荟紧赶慢赶地向不远处的林旦追去。
“师傅,你等等我!”
而就在这师徒两人有说有笑的时候,方才两人停下脚步的空地上,赫然出现了一座宅子,于此同时,宅子中走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个老人家。
其中那个身形矮小却体态丰盈的老婆婆对着瘦高的老爷子喝道:“疯老头,你为什么不让我出面?”
老头子只是默默扛起了放在门槛旁边的锄头,往屋前的地里走去,一下接着一下地翻着田地。
“疯老头你倒是说句话呀!就算你不想帮忙,可是老婆子我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这乖孙子去送死!”蔡婆婆对着风老头不停怒吼道。
可风老头却恍若未闻一般,压根不搭理蔡婆婆。
蔡婆婆怒从中起,直接一巴掌拍向地面,原本规整的地面顷刻出现一道裂缝,直奔风老头的脚下裂去。
不料风老头并未回头看一眼,只是一跺脚,地面便恢复如初了。
随即风老头回过头来看向蔡婆婆,好言相劝道:“不是我不肯让你帮忙,实在是这件事情牵扯太多,若是你也掺和进去的话,莫说深受其害,恐怕连生还都难以做到。”
“真有这么凶险?”蔡婆婆见风老头说话的样子信誓旦旦不似作伪,心中难免也生起了些许疑虑。
风老头放下锄头,拿手背擦了擦汗后,继续说道:“我早就算过这件事了,何止是凶险,其中更是诡异十足,就连我也看不清事情的走向。”
蔡婆婆心中还是有些不满,“既然这么凶险,你就忍心看着这么一个小娃娃去面对?”
风老头十分正经地看向蔡婆婆说道:“所以这因果之术不是你能够沾染的,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外人一旦沾染上了便会陷入无止境的折磨之中,只有当局者自己才有破解之道。”
蔡婆婆挠了挠头,有些疑虑地向风老头问道:“疯老头,你说当年咱们收留这小娃娃的那晚,是不是就已经沾上因果了?”
风老头闻言一愣,他的确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回事,随即他又开始掐指心算。
可是过了良久,也没见风老头有丝毫反应,仿佛一个人就这样僵在田地里。
直到蔡婆婆摇了摇风老头的腰杆,他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老头子,怎么样了?”只有极少数的时候,蔡婆婆才不会喊风老头为疯老头,而这也就意味着蔡婆婆心中也开始有一丝慌乱了。
只见风老头摇着头,一言不发。
“是王玄真那姑娘真修炼到了撼天动地的境界?”蔡婆婆小心翼翼地问道。
风老头抬头看了看天,而后才缓缓说道:“大概是吧,不过这种事情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
蔡婆婆像是在自我安慰一般地说道:“就算真是那样又如何,你不也能够做到这些事情吗?”
风老头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惨笑:“这就是因果,若不是那一晚收留了那小子,这些事情也就不会牵扯到我们身上了。”
蔡婆婆则是有些不满地看向风老头,说道:“你忘了还有红瑜这姑娘了?那小娃娃与我们的缘分岂是这么容易就能斩断的。”
正说着时,远处天边飘来一层浮云,遮住了春日,同时带来了一阵料峭春风。
蔡婆婆冷不禁打了个寒颤,随后便躲进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