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虽然见过不少鬼域,但其中最强的也就是自家娘子的杂货铺。
“双鬼”的杂货铺比起街道尽头的“奇兽园”,完完全全不是一个档次。
而现在,神木殿探索的真是“绵州道的奇兽园”,亦即极乐园。
普通人只知道“极乐原”,但事实上,“极乐园”才是对这片鬼域的称呼。
李元还是很紧张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极乐园”这种复杂鬼域的规律
而神木殿的弟子也很小心,远远儿驱使着那些死囚往远处探索。
一个时辰过去.
两个时辰
天色很快黑了,群山在暗色荒原上投下渐暗的剪影。
而这些死囚什么事也没遇到,哪怕他们大喊大叫,到处乱跑,甚至在地上打滚,再或者做一些奇怪的动作,都没有。
一簇簇篝火升起,照出灰黑厚重的帐篷,还有帐篷前沉默着行走的死囚阴影。
李元和崔无忌则是留在山顶一处隐蔽且安全的地方。
不一会儿,景半枫也领着几位家族成员到来了。
再一会儿,姑家一位家族长老也出现在了此处。
“李师辛苦了。”景半枫看着李元呵呵笑道,然后又坐到李元身侧,目光看向延绵如血色长蟒的妖艳花墙,赞道,“了不起,了不起啊.李师居然真的能掌控这东西,而且还能掌控到这种程度,真是我神木殿一等一的人才。”
李元无语道:“景家主,我好歹也是你景家女婿,不必如此捧杀吧。”
景半枫哈哈笑道:“哪儿是捧杀,我说的是实话。
李师,你的作用,甚至超过了我神木殿的长老啊。”
崔无忌听着这话,也不气,毕竟李元也是他崔家女婿,而且若分个先来后到,李元明显和他崔家更亲一些。
至于超过,那便超过吧。
他崔家原本三个老祖,可在“玉京之战”时死了一个,重伤一个,现在能在外行走的就只剩他了,而他则是三个老祖里最弱的那个,否则也不可能留着守家。
众人说了会儿话,景家几名族人则在篝火上煮起茶来。
烤肉什么的,太低俗。
至于饱腹,他们神木殿有“特产辟谷丹”,只要一颗就行了。
现在,就是喝喝灵茶,谈谈白天事务的时间。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白天的试探过程,然后既无语又好似在预料之中。
鬼域周边本就不比鬼域,平日里也基本不会出什么事,要不是“木尘”就那么死了,他们也不会想到来探查。
“会不会是那些行骸用了恶鬼道具,所以才在这周边区域生效了?
没有恶鬼道具,那就不会出事?”有人提出了看法。
“很可能是这样。”又有人赞同。
“本来就是嘛,如果鬼域周边都动不动就会死人,那别说绵州道了,便是整个大周早就彻底乱套了.现在这种情况,才正常。”再一人说着。
李元默默听着,他利用自己的经验在心底分析了一波。
“木匠铺”,只要没卡死,那就不会出现“开门见铺”的情况,而是需要在靠近“木匠铺”、并且无意间走入后,才会出事。
然而,行骸却可以通过一些特殊手段,提升“出事率”。
譬如他自己,哪怕只是在鬼域的外延范围里,只要随手开门,开门就是“木匠铺”。
行骸,算是鬼域的延伸
“自家杂货铺”,如今几乎只做鬼街生意了,在现实里根本杀不到人,除非有人不长眼地进入了鬼域,又或者去买了“阴记水粉”的东西。
而自家卖的东西,也不会直接杀人,无论是胭脂还是灵魂袋子,都是一种辅助性的道具。
这么看来,鬼域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大体来说还是只要你不进入鬼域,那就没大事。
之前,“木尘”死亡,极可能是某个行骸利用了“极乐园的外延地形”,再动用了“极乐园的饿鬼道具”,这才将对方杀死。
众人又谈论了会儿,这才各自休息去了。
李元则是想睡觉有帐篷,不想睡觉盘膝打坐,在月光里坐一宿也无妨,毕竟这寻常的山中风寒对他来说等同不存在。
不过,此地濒临极乐园,他没敢睡,而是就这么坐着,闭目养神。
一会儿,人都去了,此地只剩他和崔无忌。
李元这才以聊天的语气开始说些和正事无关的事。
“长夜漫漫啊”李元感慨一声。
崔无忌笑道:“李师想娘子了?”
李元借着和他聊了起来,过了会儿又自然道:“老祖你是不知道,景家那姑娘真的是太体贴了,体贴到过分了.”
崔无忌听他聊到这个,忽地沉默了下,似有犹豫,眼中思索之色一闪而逝,道了句:“我听过景水香,她性子如此,难得对李师真心,那也是好事。”
李元道:“她怎么会是这般性子的?”
崔无忌笑道:“李师自己枕边问问她吧,这种事,我们外人哪里知道。”
李元一看就知道崔家老祖隐藏了什么,可看着表情又不像是“害他”,不像是“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诡计”,只是一种“古怪”的不可言说的意味。
他暗暗留了个心,也不再追问这个,毕竟追问只会让人警惕,而无法得到答案。
一夜,安然无恙的度过。
除了山中一些野兽或是流窜妖兽的吼叫,再也没有意外发生。
什么半夜偷袭,诡异事件,团灭,或者生死逃亡都没发生。
第二晚.
第三晚.
很快便是五天过去了。
但“勘察地形”的这支小队,却是一无所获。
几个高层一合计,决定让弟子们在原地继续探查,而他们则去附近的矿场看看。
极乐园周边是有一个神木殿的势力分支的,这个势力驻守着两位五品,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矿场乃是整个绵州道最大的血晶矿和魂铁矿所在。
李元也随着几个高层一同而去。
过去的方式是飞。
除了景半枫,崔无忌之外,还有一位姑家长老。
崔无忌抓着李元飞了一路,待看到远处“红黑交错”的闪烁晶石时,便是到了。
驻扎在此的有两位神木殿五品长老,一位是姑系的人,还有一位是景系的人,这就讲究个平衡,哪儿都是一系一个。
长老们招待了来客,中午好好儿安排了一顿。
不过旷野之地也没什么特色,因为就连食物都是从附近城镇运来的。
随后,众人开始聊事情。
谈话期间,这两位长老时不时好奇地打量着李元,两人知道这位是姑系景系重归于好的“吉祥物”,同时也是一位妖孽的铸兵师和驯兽师。
景半枫看向自己这一系的长老,问:“我们在调查极乐园,你们驻扎在这矿山附近,平时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
那长老回忆了下道:“矿山并不在鬼域之中,所以也没多大事。就平时偶尔会发生一些失踪案”
“失踪案?”
“就是人在屋子里,突然就不见了,什么踪迹都没留下,也没逃跑。”
崔无忌忽地问:“是不是那屋子里没其他人了?”
“若是在屋中的消失的,那屋子里便没有其他人,因为我们到现在也无法确认这些失踪者是死是活。
所以,现在这矿山里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绝对不要落单。”
“落单了,一定会出事么?”
“那倒不会,只是失踪者都是独自一人时失踪的。”
崔无忌道:“我听说过那些行骸用的恶鬼道具,通常体现了某个恶鬼的能力。
而之前我们曾经大批量的遇到过一种门把手,那种门把手是关门封禁杀人,只要被一个人关在门里,就会遭遇袭击.
不过,那种袭击并不强,就算是六品的弟子也可以活下来。”
景半枫道:“崔长老有所不知吧?这些恶鬼道具也是分层次,这种大批量出现的应该是最差的那一类.
如今看来,门把手很可能就通在这极乐原了。”
崔无忌眼睛一亮,道:“幽禁,便会出事。所以今后,在这片土地上作战,绝对不要单独行事。”
景半枫点点头,赞了声“确实如此”,然后想了想,又忽道:“这几日徒劳无功,我们不妨换个角度想。
既然行骸道具继承了恶鬼的特点,那么.洞察恶鬼,便等同于了解了部分行骸道具的能力。
所以,与其一味地在外围空晃,不如直接驱策死囚去鬼域中探查。”
崔无忌笑道:“景家家主高见。”
两人往日里,都是把对方往死里搞,可真要做起事来,却也都有着主意。
此时彼此附和,齐心协力,这种感觉颇有些奇妙。
崔无忌看向姑系驻扎长老,问道:“你们有没有极乐原鬼域的地形图?”
那长老道:“启禀老祖,殿主曾让我们尽可能绘制,如今绘了个草图,但并不准。因为极乐原很大,且边界还在时刻变化,年年不同,很难估测。”
“那给我们一份。”
“没问题。”
众人又看了些细节,看着天色已晚,便决定住一宿。
因为考虑到“幽禁会出事”的原则,便都是两人睡一屋。
而此时有两个选择,一是和矿山上提供的丫鬟睡,一是和搭档睡。
李元选择了后者,他和崔无忌一人睡一床,就这么过了一夜。
次日,早,天晴。
众人离去,又返回了原本的山崖,利用“极乐园鬼域的地形边界图”,开始往深处推进。
既然在外围不会出事,那就去内围.
更多的死囚开始从附近城镇运来。
而因为大狱容量有限,死囚数量也有限,神木殿弟子便开始搜寻周围的山贼、盗匪,以及翻一翻县镇名录,把那些有“诸多前科,却又因为各种事,而未判死罪”的人抓来。
从这个角度来说,神木殿还是比较正派的。
数日后.
外围也没什么收获。
神木殿弟子开始驱使死囚盗匪恶人们进入“模糊边界”,也就是“可能是边界,也可能已经变化,但无法证实”的中间地带。
而弟子们,还有长老们则在远处观察。
丁阿飞是个混混,当地县尉和他有些七绕八绕的关系,而他平日里顶多就就干干“趁着某个农妇家男人不在,上门调戏,然后被发现了又倒打一耙,说农妇勾引他”这类事
他越干越大胆,这一次才威胁了个小娘皮准备干事,却被莫名其妙地抓了过来。
丁阿飞的层次还不足以知道神木殿,所以他报出了“县尉”的名字,又唬人说“县尉是我大舅子”,但没人理他.
丁阿飞这才慌了。
此时,他想哀求,却见后方的那群人只是用弓弩对着他,只要他停下,弓弩的箭矢就会射来。
“大哥,饶了我吧。
我给你们钱.”
丁阿飞一边往前走,一边喊着。
但没人理睬他。
他看看身侧不远处的人。
那是个满脸横肉,一看就是山匪的大汉。
而那大汉居然也在发抖。
第一批人成网状,往鬼域而去,身后不时传来诸如“发现异常立刻说,表现好的,还能活着回去”之类的话。
丁阿飞无奈,只能拼命地寻找异常。
而就在这时,他忽地看到前面的泥土地上躺着一个金元宝。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金元宝?
丁阿飞心中一喜,可眼珠又“咕噜噜”转了转,贪意顿生,这金元宝可值不少钱,若是能带出去,那可够去勾栏里好好地爽一番了,即便带不出去,也可以用来打点这些身后的人。
如此想着,丁阿飞便悄声蹑步地走过去,想趁别人不注意赶紧把金元宝收入囊中。可是他才走了两步.他身侧那大汉便飞快冲过去,弯腰抓起金元宝,然后对着身后大喊道:“我发现了异常!这里有块金元宝!”
丁阿飞顿时怒了,喊道:“那元宝是我的不小心丢的!不是异常!”
大汉哪理他,直接抓着金元宝咬了咬,又对身后喊道:“成色非常好!”
丁阿飞指着大汉道:“这是我的。”
大汉咧嘴,露出狰狞的笑。
丁阿飞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然后又故作洒脱的起身拍拍屁股,道:“算了算了,不要了。”
大汉抓着金元宝挥舞着。
而在后的神木殿弟子则是愣了下。
这种地方出现金元宝,确实怪怪的。
在后坐镇的是姑家一位长老。
姑家长老传令给了附近的弟子。
那弟子又传令上前,道:“你把金元宝放怀里,往回走,然后去那边休息。”
说着,弟子指了个帐篷,又道,“帐篷里有吃的喝的。”
那大汉狂喜,道:“谢谢大王,谢谢大王!”
神木殿弟子们听着这古怪的称号,也不知说什么。
丁阿飞看的肠子都悔青了,他只能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忽地远处传来一声惊惶的大叫。
“救命!”
“啊啊啊啊!!!”
一群人看去,却见一个褐衣女子躺在半空,随着挣扎,那女子身形竟然在半空来回慌着,就好像粘在一个无形的弹簧上。
但许久,那女子还是无事,只是无法挣脱。
旁边的人慢慢胆儿大了,好奇地凑过去看,却见女子身后粘着一张透明的蛛网,那人立刻欢声道:“发现异常了!这是网,一张蜘蛛网!”
神木殿弟子道:“帮她从蛛网上下来。”
那人应了声,便开始行动。
可无论他怎么用劲,就是不行。
女子哪怕被揪的再远,却还是会荡回远处。
“大人,不行啊。”那人喊道。
随后,又去了好几人,但还是无法扯开那女子。
这边区域负责的是景半枫。
景半枫让一个六品弟子和两个七品弟子去看看。
因为已经拉扯半天了,危险度也不是很大,所以这三名弟子也不是太担心。
毕竟那些普通人都没事,他们又怎会出事呢?
先是七品弟子去拉扯,结果不行。
顿时,一个六品弟子出手了,他先拉了拉,发现用蛮力无法将这女子拉开,于是抬手,指尖渗出散发着灼热气息的影血,影血迅速勾画成祖箓。
“退!”
六品弟子轻轻一点那蛛网。
在鬼域里,祖箓影血可驱邪,可退诡物,这是常识。
任何人都不会觉得这么做有问题。
而这么一点,也果然有效,那被粘着的褐衣女子顿时掉落了下来。
六品弟子舒了口气,正欲抬手,可却发现他被黏住了。
他一愣,催发影血祖箓,往蛛网上拍。
可这一次却是没了效果。
这六品弟子一愣,喊道:“长老,我被困住了!这蛛网有问题!”
“哦?”
景半枫眉头一皱,飞速而来,他看着那已经被影血染得部分血红的无形蛛网,略过观察,忽地深吸一口气,想要喷出血雾。
他的每一滴血都是蕴藏了祖箓力量的影血,驱邪之力是极强的。
可就在即将喷出时,他停了停,稍稍皱起了眉,道了声:“再等等看。”
那六品弟子不敢多言。
天色渐暮。
而这六品弟子却只是挂在蛛网上,怎么都下不来,但也没有遇到攻击。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景半枫只是看的有些发愣,可因为小心谨慎的性子,他却又不出手。
李元和崔无忌也远远看着。
而就在这时,负责另一边的姑家长老走了过来,看向景半枫道:“你就让弟子这么在蛛网上挂着?”
景半枫张嘴就想怂恿这姑系的好战派,但忽地想到双方是同盟,便改口道:“姑长老,此处诡异的很,最好莫要轻举妄动。”
“长老.救我”六品弟子此时也有些害怕了。
姑家长老稍作犹豫,又感知了下四周,冷眼看向景半枫道:“你不来,我来。”
景半枫有些拿不定主意,良久道:“那姑长老小心些。”
李元在远处看着这一幕。
若是他的话,绝对不会这么冒险。
但是,他出言提点既不存在立场,又不存在证据.
李元看了一眼身侧的崔家老祖。
崔家老祖也见到了这一幕,但似乎没有制止的样子,似乎在他看来,如此做实属正常。
李元微微垂眸。
似乎姑系的人都是这幅模样,胆大有余,谨慎不足或许,这与他们修行的功法有关吧。
李元相信他若是劝说对方小心点,崔无忌保不准会说一句“这不敢那不敢,还探查什么”之类的话。
希望没事吧。
李元打消了劝说的想法,毕竟这里并不是他主导,他就是个来划疆域的。
远处
姑家长老屈指招出一柄灵器长刀,刀光闪耀间往蛛网割去。
刷!
蛛网弹了弹,但什么事都没发生。
姑家长老又往前一步,猛然吸了口气,将血雾便狂喷而出。
顿时间,透明蛛网更红了几分。
而就在这一刻,那红艳的透明蛛网骤然变得怪异阴冷
红色褪去,唯见惨白。
世界好像被按下了“缓慢键”,时间变得缓慢无比
而惨白的蛛网猛然膨胀,变大,速度之快,便是五品强者也无法反应过来。
姑家长老一瞬间被粘在了这惨白色的蛛网上。
这蛛网密密麻麻,内里幽远深邃,看不到中心,不知通向何处
而紧接着,那深处有一团黑影以怪异的姿势爬出。
蜘蛛中间是个没有四肢的孩童身体,而其他地方则有着“八只脚”,每一只脚都是由令人悚然的人体器官组织而成。
这“蜘蛛”飞快出现,一只“脚上的头颅”咬住了那个六品,而正面的头颅则是咬住了那位五品的姑家长老。
姑家长老甚至连灵器都未曾能够再度使用第二次,便整个儿惨叫着被拖入了蛛网,而蛛网瞬间合拢,消失,就好像一只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合拢了吃食的血盆大嘴.
这一幕发生的极快极快,众人目瞪口呆,甚至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惨叫声犹在耳边。
那是姑长老和那个六品弟子的惨叫.
五品
一个五品就这么死了?
就算是景半枫也是僵在原地,他也根本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一排排鸡皮疙瘩爬上他身体,寒气直冲脑门。
远处的崔无忌也是瞳孔圆睁,只觉血都有些发冷了。
刚刚那情形,是谁上谁死,他崔无忌也不例外。
可是,怎么会死的这么轻易?
死的如此的令人不敢置信?
一股诡异,悚然的气氛浮腾而起。
而远处,第一次被蛛网的褐衣女人双拳捏紧,裤管传来“滴答滴答”声,而脸庞扭曲,下意识地发出恐惧的尖叫。
“啊啊啊啊!!!”
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肝胆俱裂地放声尖叫。
她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声叫着,又大声地哭了出来。
眼泪鼻涕一大把地哭着。
哭着哭着
李元心中浮出某种不详的预感。
他大喊道:“家主,快过来!”
景半枫被这么一叫,他猛然警醒,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李元叫他,但他的性格是“既然有人叫他跑,那他就一定跑”。
所以景半枫“嗖”一声就飞走了,飞向李元。
崔无忌看向李元,面色苍白地问:“怎么了?”
李元道:“我也不知道就觉得这儿太危险了。要不,我们也跑?”
崔无忌扫了一眼峡谷里的弟子,道:“这样不好吧?”
话音才落,他就看到李元拔腿就跑,速度飞快。
崔无忌喊道“李师,李师”,也跟着李元跑起来。
李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
这完全是他的本能。
当一个地方发生了一起灾祸,那.难道不会发生第二起么?
就好像地震。
地震了一波,难道就没余震么?
李元飞快地跑过了妖艳的往生花海,对花海里的花妖一招。
花妖跃入他袖中。
李元继续跑。
使出吃奶的劲跑。
他越跑越口干舌燥,头皮发麻,不舒服的感觉于腹中翻江倒海,就好像当初他在小墨山深山里遇到了“花店”一般。
他这一跑,带动了景半枫和崔无忌跑,而两位老祖的逃跑和一位长老的惨死又带动了其他弟子的逃跑。
一瞬间,整个神木殿来人都逃了起来。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
反正,就是看到老祖逃了,他们也跟着逃。
那褐衣女子,还有死囚盗寇们吓得没了魂,跟着逃。
可就在这时,天突然黑了,好像仲夏之时的暴雨。
黄泥般的厚云布满天穹,远远儿飘来。
丁阿飞跑着跑着,忽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到了,整个人往前扑去,摔在泥土地上。
他骂骂咧咧了声,正要起身,忽地看到地上浮现出一行狰狞的血字:躲起来。
“躲起来?”
“去你码的!”
丁阿飞根本不管这字。
于此同时,还有不少人都看到了这字,但看到的方式五花八门,有地上显出来的,有半空浮出来的,有衣服上冒出来的
但不管是什么方式,这些字都清晰地印入了这些人的眼睛里,让他们看到了“躲起来”三个字。
而褐衣女子却没看到。
丁阿飞继续逃。
可逃了一小会儿,忽地他忽地看到不远处的石头上冒出一行邪恶的血字:十。
下一刹,树上浮出一行血字:九。
接着,血字开始逐渐浮现,这让丁阿飞意识到了好似是一个倒计时。
想到刚刚那“鬼蜘蛛”的可怕模样,丁阿飞决定还是稍稍躲起来。
其实,除了丁阿飞,远处逃跑的李元,崔无忌,景半枫也都看到了那血色的“躲起来”,以及倒计时。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
“躲。”
“躲。”
“躲。”
三人意见瞬间统一。
景半枫直接落地,不知藏哪儿去了。
崔无忌刚想找李元,却发现李师已经消失了,他有些无语,但看到眼前的石头上浮出一个狰狞的血色“五”字,他也急忙寻了一处躲了起来。
而李元,他施展了“敛息术”、“藏身术”,又取出了【装备栏】里常备的124块【铜制吊牌】双手揣地满满实实,继而压下加速的心跳,使得自己处于一种“消失”的状态。
他看着面前的血字变成“零”.
而周边则是平静下来了。
忽地,远处传来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
紧接着,又是一声.
李元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藏在一个石头后,寒气阵阵儿往背脊上爬。
丁阿飞也躲在一块石头后。
他听着惨叫,心里正发毛,忽地.他听到了脚步声。
这脚步轻轻的,小小的,像是个孩子。
丁阿飞可不敢露头。
而那孩子似乎在找人,声音忽近忽远,过了会儿又往他这方向来了。
丁阿飞小心地挪动脚步,结果发软的腿一个哆嗦,不小心踢到了颗石子。
下一刹,石头后伸出了只腐烂的小手,那小手骤然伸出,抓住了丁阿飞,又骤然拉走。
丁阿飞张大眼,在他眼中的是个全身腐烂的、像是不知道死了多久的小孩子。
小孩子正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怨毒,而嘴唇往两侧上拉,好似在开心地笑。
“啊啊啊!!”
丁阿飞吓得面色发红,脑子里只剩下恐惧这一种情绪,他放声惨叫起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李元也感到了这脚步声。
他一动不动。
那脚步声在周围绕着,找着,然后好似没找到他,便消失了。
李元一动不动地继续待着,全身绷紧,不发出半点声音。
而令他奇怪的是,他怀里的【铜制吊牌】竟然一个都没毁坏.
这意味着,他并没有遭到攻击。
这是为什么?
不被抓到,就不会被攻击么?
而对方.似乎只是用普通人的视力和听力在找他?
夜色很快降临。
不安的雾气,好似巨大的行尸,浅浅浮动。
褐衣女子坐在荒地上,她恐惧地看着周围那一具具被扒了皮的身体.
那些身体还没死,居然还在地上扭动。
她颤抖着看着四周。
这里发生的一切已经超过了她的想象,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死
她周围所有人都死了。
但她,为什么没死?
她看着四周
四周空无一人。
就在这时,她忽地听到了狗叫声。
那狗叫声从远而来,又很快就到了她身后,那是一团笼罩在阴影里的诡物。
阴影里,惨白的獠牙探了下来,一口咬在了女子脖子上.
午夜
帐篷里。
那取了金元宝的大汉打了个酒嗝,悠悠转醒,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喃喃着不知什么话。
这帐篷里有好酒好菜,他便大醉了一场,外面什么事都没管,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居然也没人来管他。
大汉小心地探头,往外一看,观察了会儿,有些古怪道:“天黑了啊?这人呢?”
正说着话,他骤然感到肚子疼,非常疼
他捧着肚子,想去大号。
可才走几步,他便发出一声惨叫,全身血液如同失控一般,开始乱跑,浮出体表,还有的从七窍中流出
大汉左胸的心脏部位骤然下陷,好似内里的心突然没了似的。
他双目睁大,惨死在帐篷前。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
而他怀里那诱人的金元宝则似是受了某种力量,“滴溜溜”地滚了出来,落在黄土地上,就这么无人收,无人管,好似在等着下一个主人来捡起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