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虽是一重门后,但也是有钱人居住的地方。
李元牵着五条黑侯,在街头漫步。
既然决定了将自己“六品驯妖师的身份”曝光出来,那他就光明正大地走到了阳光里。
可惜,街头在经过了初期的震惊后,剩下的却都是恐惧。
“娘,好可怕的狗狗。”
街头,有小孩原本正走着,忽地看到对面而来的五座小山般的阴影,应激般地吓得跳起,藏到父母身后。可诸不知父母也是口干舌燥,面色发白。
李元牵着五条黑侯,就这么走在街头,所到之处,众人敬畏又退散,到处一片推推攘攘。
那位崔家铁匠铺的铸兵师,在他们眼里从来是个善良而又值得尊重的老好人。
可如今这老好人手里牵着的五条妖兽,却是令他们心悸。
“啊!!”
忽地,又有个小姑娘发出尖叫,因为她对上黑侯的眼睛。
那是嗜血的,野蛮的,吃人的眼睛。
小姑娘哪见过这个,吓得直接就叫了出来,声音打颤,双腿发软,瘫坐在地,格子裙铺散开来,而雪白的腿上也都是泥土。
她这么一叫,旁边人也纷纷转身就跑。
小姑娘眼眶含泪,眼里只看到那五只凶神恶煞的妖兽,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正从远处飘来。
“别过来别过来.”
小姑娘泪水摇曳着,眼眶发红。
李元瞅了一眼这和自家女儿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啪”一下打在黑侯脑壳上,呵斥道:“不许吓人!”
黑侯“嗷呜”地叫了一声,然后“哧啦哧啦”地吐着舌头,露出憨态。
李元牵着黑侯走到小姑娘身边,带着笑意地将她拉了起来,道:“别怕,只是长得大了点而已。”
小姑娘被他拉了起来,可又如触电般地要往后逃。
但李元牵着她的手,往身边一拉,道:“不信,你摸摸它,它一点都不凶。”
小姑娘胆战心惊,脸上都是害怕。
李元笑了笑,忽地一把举起她,将她甩到了一只黑侯背上。
小姑娘身子如冻僵了一般,双腿紧夹着黑侯的背脊,手掌下意识地压到了黑侯身上。
柔软的皮毛,温热的体感.
慢慢的,小姑娘心底的好奇战胜了恐惧。
她骑着黑侯,四处张望。
李元笑着喊道:“这狗不咬人的,还有四个位置,想坐的,可别错过了。”
不一会儿,又有个胆大的男孩跑了出来。
李元举起他,将他送到了一只黑侯背上。
再一会儿,又来了三个孩子。
顿时间,“妖兽入城”的画风,顿时变成了“人和动物和谐相处”的场景。
李元又随手在街头买了些吃的给狗背上的五个孩子,孩子们习惯后,顿时嘻嘻哈哈起来,而他们的父母则是在周围跟着,有些崇拜,有些敬畏,又带着笑容地看着牵狗而行的李师。
红溪苔园,是神木殿内场二重门与一重门交界处的某片荒原。
这里本是居民区,可早已拆迁,闲置于此,就是为了种植名为红溪苔的灵草。
之所以闲置,是因为土壤条件还未满足。
所以,时间久了,这里就成了一条通向一重门某些街道的近路,也是之前崔花阴马车走的路。
此时的这微显潮湿且带着泥土和碎岩地面某处,已被掘开。
一具破烂的开膛剖腹的尸体,以及一个被啃得腐烂的头颅正被放置在草席上。
“这是六品强者,只有六品才会几天过去,尸体依然未被泥土中的虫豸腐蚀。”一个绿衣男子默默看着这草席,下了判断。
这是内殿一位名叫景六曲的六品。
景六曲,自是景家人,在内城也担任巡查一类的事务。
如今这里的事,其实已经清楚了。
他就是来挖尸体和调查的。
而他旁边的一人则是柳家一名六品。
这柳家六品看着尸体,啧啧感慨道:“没想到李师居然藏得这么深,真是居心叵测这六品的死状竟如此凄惨,李师和表面看起来的完全不同啊。”
“居心叵测?”
景六曲缓缓回头,看着身后的柳家六品。
那柳家六品道:“我就随便说说,只是见到这六品头都被啃了,心脏也被挖了,有感而发,景兄.你别想多啊。”
景六曲这才道:“别乱说话。”
然后,他又招呼着人将尸体搬走,带回内城。
很快,这尸体就出现在了一道面色风流的白衣男子面前。
崔无忌,崔家老祖,神木殿长老。
此时,崔无忌细细看着尸体,很显然,这尸体确是犬类妖兽所杀,而且崔花阴也已经将情况说明了。
除了崔无忌之外,一起看的还有景家,姑家,柳家,木家,花家,向家的几位老祖。
其中,木家老祖,崔家老祖,花家老祖都站在姑家老祖这一边,而另三位则在另一边,似是泾渭分明。
如此,神木殿,几大家族的老祖此处算是都齐活了。
原本,这里还应该有个郭家老祖,只是郭家老祖连带家主都已经死了,子孙后代受庇荫,得了些赏赐,暂时还居于三重门后,可若是之后出不了五品,想来就要搬出去了。
此时,七位老祖默默看着。
“老夫算是长见识了。
常人在修武之际,能精通一门额外的技能,都已是难得。
这李师年纪轻轻,居然在铸兵术和驯妖术上都取得了成就。”
“铸兵术,驯妖术,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学会的普通技能。
向老难道没听过,天下四大奇技,铸兵,驯妖,傀儡,炼丹
能掌握一门,便可称为大势力座上宾,这李师啊.可是同时掌握了铸兵和驯妖。”
“我听说过,李师在那边角小县时,似乎就是掌妖使,他当时就能控制七品妖兽了,没想到这些年他还是藏拙了。”
老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场面话,而心底则是暗中盘算着什么。
崔无忌则是一副护食的模样,笑道:“这可是我崔家的女婿,哈哈哈!”
他表面平静,可心底却乐开了花。
原本崔家已经快从神木殿八大家族前四,沦落到末流了。
可现在,郭家废了,而他崔家虽是祝师叛变,且只剩下一个半老祖,但却多了个强大女婿。
旁边,忽地又一老祖似笑非笑道:“六品铸兵师,能铸出五品灵器,还能铸出残阵那般的可怕灵器.
而六品驯妖师,前途也是不可限量啊。
这要是让李元学得五品驯妖术,然后驯服五品妖兽,哪怕就一只,呵.呵呵呵.
他一个人的价值,就已经等同于一个家族了。”
众老祖皆是默然。
强大妖兽,具备着“掌控弱小妖兽”的力量,这一点早在普通野兽之间便有体现,譬如说“狼王之于狼”,而在妖兽里亦有这般的说法。
若是李元真能驯服一头五品妖兽,那便是掌握了一只妖兽军队啊。
这“好心”的提点,顿时让老祖们眼睛发红。
崔无忌忙道:“向老,伱可别乱说,谁说六品驯妖师能驯服五品妖兽的?这怎么可能嘛。”
然而,没人理他。
大家都是老狐狸,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别人不知道?
而就在这时,一道稍有些违和的声音响起。
“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李元有些奇怪吗?”
众老祖侧头看去,却见是柳家老祖柳露子。
这是个穿着暗沉黑袍,袍边犹有些许赤色纹理的女性老祖,岁月固然无法在长生种的脸上留下皱纹,但性格却可以。
这位老祖眉眼狭长,眸光里藏了几分阴冷,好似滑不溜秋的毒蛇,给人以一种不适的森冷之感。
柳露子擅长领域乃是毒素。
姑家老祖,并非姑雪见,但因为和李元的渊源,此时他沉声道:“柳老,天才便是如此,你还想说什么?
事到如今,你们想来也都知道了,李师的儿子李平安身怀先天影血。
试问能生出这般妖孽儿子的男人,会简单么?”
柳露子阴恻恻着道了句:“既然姑老如此偏袒,那我便只说一句.”
她眼神转了转,扫向四周,然后道:“他只花一年多的时间便成了真正的铸兵师,凭什么这样的人还能拥有驯妖师的天赋?
想想想想”
她笑了起来,薄薄的嘴唇透着一种恶意。
姑家老祖神色微微眯起,道:“柳老,按你的意思,你想把李元抓起来进行审问,问出他身上是否怀有什么了不得的宝物?”
柳露子阴笑道:“我可没说要审问,毕竟.我们都不是毛躁的小孩,可不会去做这种事,对么,姑长老?
我只是提醒大家一下,世间或许根本不存在这般的妖孽。
若是存在,便有身怀秘宝的可能,而这般的秘宝,无论是谁得到.”
“柳老!”
姑家殿主冷冷盯着她,问了句:“你和李元有仇?还是说.”
他侧头扫了扫景家家主。
景家比较特别,老祖乃是副殿主景白蔻,而家主则是这里的长老。
景家家主景半枫,其子可是因为祝师才死的,而且后来景家的丢脸,还有景家羽翼郭家被灭,都和祝师有关。
李元是祝师的女婿,迁怒.也实属正常。
景半枫看了一眼柳露子,收回视线,眸光转动,然后笑眯眯道:“姑老别生气,柳老只是说说可能。”
旋即,他又叹了口气道:“现在西方战场对我们很不利,莲教,行骸,手段众多,这种时候正是大家齐心协力之时。
李师若真有什么宝物或者秘密,也该拿出来嘛
毕竟,覆巢之下无完卵。
李师这宝物或秘密若能增强我神木殿实力,也可帮我们掰回一局。
我知道,李师会牺牲不少,可是我神木殿必然也会补偿他还有他儿子吗,对不对?”
话音落下,另一边,姑家老祖已经要撸袖子了。
景半枫笑道:“别生气嘛,姑老,现在不是我们内斗的时候。此事不若交予殿主判断.如果那李师没什么秘密,对他也没有损失,不是么?”
旁边的向家老祖是跟景家,柳家一边的,此时也附议道:“老夫也觉得李师可能怀有大秘密,应该询问一番,这或许能增强我神木殿的实力。”
姑家老祖指着他,又点了点柳露子和向家老祖,怒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景半枫笑道:“如今殿主在闭关,等他老人家出关,我们还是请殿主裁定吧。”
入夜。
柳家。
柳露子在巷道颇多的宅院深处静坐着。
今晚月色明媚,而某个巷道的黑暗里极其突兀地出现了一道身影。
身影走出,竟是个皮包骨头的男子,孔洞的眼睛,瘦削干瘪的双颊,身子上肉质极少,宛如一个在行走的骷髅。
这身影,正是总负责神木殿渗透事宜的行骸————柳丧。
之前假扮成“乌管事”的段阳生,还有那位梁哭都是他的手下。
可谁也不知道柳丧进入鬼街的入口竟是在柳家大宅深处。
“按辈分,我该叫您一声姨奶奶。”柳丧看向柳露子,“百年前,我们都是一家人百年后,我们依然还是。”
柳露子扫了一眼这“骷髅”道:“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
只要给他们心里种下一根刺,哪怕他们没有真的去审问李元,李元也会不再犹豫,而真正地投向我们。”
柳丧道:“我们需要李元这样的人才,无论他的铸兵术,还是他的驯妖术这远比他本身是六品的价值更高。
所以,我要让他彻底下定决心,转身投向我们。
只是姨奶奶觉得,他会不会真有宝物?”
柳露子道:“他只要没暴露,那就是没有。
若是他不小心暴露了,那也怪不了别人。
这种事,只能做,不能说,若是做了也绝不能承认,说了也绝不能多问。
承认了,多问了,便是离心离德,自埋祸根。
可惜景半枫这个蠢货,活了一把年纪,居然不明白这个道理。”
说着,她阴阴地笑了起来。
“蠢货!”
“你活了一把年纪,怎么还如此蠢?”
景家,白衣如雪的身影负手站在窗前,冷冷地盯着自家后辈。
“你都是家主了,怎么还这么蠢?”
这一对儿正是景白蔻和景半枫。
“柳露子心思奸毒,她那么说,可能是受了功法影响,你居然还附和?”景白蔻质问道,“你这是想查什么?你这是想毁了李元,同时彻底引发我神木殿内部的战争!”
景半枫道:“老祖,我们这边没了郭家,难道不该趁机打压他们吗?否则”
“否则什么?”
景白蔻怒道,“外敌当前,你还搞内讧?”
景半枫有些无语道:“这不是老祖您教我的么?
靠功劳拼上位,不如靠阴人上位来的容易
战时再大的功劳,也比不上战后谁的拳头硬。
只要势力足够大,大战之时,所思所想便是坑盟友,而不是杀敌人”
景白蔻怒其不争地问道:“那时候有黑莲教么?
有行骸么?!”
景半枫好歹是一家之主,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想法,即便面对老祖的怒火,依然有理有据道:“外面打外面的,我们神木殿依然是固若金汤。
有这么多五品,还有您和姑雪见,还有殿主在,不过是风大了点,波澜大了点等平复了,一切安然无恙。
所以,我们现在真正的敌人,其实是姑家还有跟随着姑家的三个家族。
现在正是我们削弱他们的好时机。
而李元就是这个契机。
我不管他有没有宝物,但若是我不阻截他,那么.姑家那边必定水涨船高,到时候,我景家将被置于何地?!”
景白蔻道:“若我说,这一次.我神木殿有可能被灭门呢?”
话音一落,景半枫霍然起身,愕然道:“怎么可能?老祖,你别开玩笑了。”
景白蔻道:“若郭家那两人的死,是祝师的本事。那么,木尘的死就完全是对方对地形的运用”
“地形?我们难道没掌握?”景半枫反问。
景白蔻怒道:“你以为我说的是山川水泽么?我说的是鬼域!
在这个新的时代,鬼域才是地形!
掌握了鬼域的规则,便是明白了地利。
而只有行骸.才真正掌握了这地利。
他们用地利,将木尘杀了。
你还不明白吗?
这一次和以往都不同。
用兵之法,你我皆知,不过天时地利人和。
可在某一个时间里,总有一个因素比其他的因素更重要。
如今的天时是什么?
天时是鬼域合并。
地利是什么?
地利就是各地鬼域的不同。
人和,是人数,以及各地势力的掌控。
我们有人和,但现在.是天时和地利更重要。
对方掌握了天时地利,我们若不想方设法反抗,必败无疑!
现在不是搞内讧的时候。
真要谈阴人,老子阴人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娃娃,别当了家主,就看不清大势了。”
景家老祖和家主瞪目相望。
良久,景半枫垂下头,叹了口气,道:“枫儿错了。”
景白蔻道:“这不怪你,只是你没调整过来而已,如今既是调整过来了,你可知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枫儿知道。”
数日后。
“婚宴请帖?”
李元看着景家使者恭恭敬敬送来的红色请柬。
使者点头哈腰道:“是我家家主的孙女,男方是你们崔家的一位公子。”
李元凝视着请柬,有些莫名其妙。
待使者走后,他来到崔家一问,这才才知道“根本不是什么崔家的重要人物,而是崔家下面一个八品的小子”。
这种八品的崔家弟子和景家下面的女族人相恋,成婚,是无足轻重的小事,根本不可能进入上面人物的视线。
至于景家家主那位什么孙女,他也没听过,想来是临时拔高了身份吧?
崔家家主崔衡很是莫名其妙。
此时,他看向李元。
在他眼里,这位李元已经是和他平起平坐的人物了。
李元想了想,道:“家主,你去么?”
崔衡道:“这是景家的正式邀请,我不得不去。”
李元道:“那劳烦家主说一声,就说我忙于铸兵。”
崔衡道:“行,我帮你备一份彩礼。”
李元道:“多谢家主。”
“欸,客气什么。”崔衡笑道。
李元笑着回礼。
说实话,他不想去这种人际关系极其复杂的场所,神木殿暗潮汹涌,再加上渗透进来的黑莲教还有行骸,这形势复杂到了极致。
他只要等宴会结束,看个结果就行了。
如今,自他展露了“驯妖师”身份后,原本看他还有些昂着头、即便叫着“李师”还带了几分上位者意味的人全部都改了。
一个个儿的开始平视他。
这意味着他“权重”的提升。
也意味着他更难脱身。
脱不了身,那他就有正大光明的理由拖着黑莲教和行骸。
此时,他正要离去,身后却忽地传来一阵笑声。
“李师,这宴会,你得去。
缺了你,这宴会就不完整了,哈哈。”
李元和崔衡同时回头,却见一个风流倜傥手摇折扇的男子翩翩而来,正是崔家老祖崔无忌。
两人行礼。
李元好奇道:“老祖,这成婚的又不是我?我不去,怎么就不完整了?”
崔无忌似乎心情很好,哈哈笑道:“李师,你得去。
殿主出关了,这是他钦点的。”
李元神色微动。
崔无忌道:“放心,是好事。”
想了想,他又道:“也罢,我们走走,边走边说。”
旋即,他将事情娓娓道来。
李元听了,只觉这势力的老家伙们还真是不同寻常,这硬生生的“分裂局”居然在博弈中博着博着,成了“统一局”.
这一次,简单来说,就是景家要借一个婚礼,来完成表态,意思是:从今往后,神木殿七大家族为一家,共抗外敌,再无背刺。
而核心的契机,就是他。
这事儿,景家在殿主刚出关就去汇报了。
如今,殿主也是心情舒畅。
至于为什么是他,崔无忌没说。
李元也实在想不到原因,毕竟他也不会知道自己居然在“要被针对的路上来了一次漂移,直接飘到了另一个方向”。
若是知道,他怕是要震惊良久,因为他总觉得正常来说,不是应该“景家无脑搞他么”,不是应该“明明外面在爆发大战,内城却还是斗得你死我活,谁也看不清局势么”。
景家婚宴。
李元与崔花阴坐着马车,入了三重门。
才入门,稍稍掀开侧帘,一股喜庆的味儿扑面而来。
大红的囍字,喜庆的窗花,串联成一排排悬空而挂的红灯笼,到处皆是。
灯笼光华灿耀,在婚庆的夜色里,照明了不知何时升起的薄薄雾霭,以及一些内城才能见到的奇花异树。
而空气里,飘着令人气血涌动的香气,有女人的胭脂香,有沁人心脾的花香,有远处飘来的肉香,还有肉田勾引气血的血香,便是不下车,只是闭着眼,都能感到此处的繁华与热闹。
车厢里,李元健壮的身形裹于白色衣袍之中,只不过他的肌肉更偏向“致密”,所以笼在稍显宽松的衣袍下,便整个人显得不胖不瘦,颇有些平平无奇的味道。
崔花阴道:“城外厮杀,城内喜庆,必有深意”
李元道:“这是神木殿内部要完成统一了。”
崔花阴忽道:“我突破六品了。”
李元早知道了,自家婆娘是昨晚突破的,毕竟昨天下午她头上还是七品数据,今早就变成六品了。
而因为父亲和相公都是铸兵师,崔花阴才突破六品就配上了极品六品兵器,综合战力竟然从“325~340”直接跳到了“615~630”,这都比阎牧要高了,可还是不如黑王。
李元故作震惊道:“真的?”
崔花阴毫不控制自身气势,气血于狭小的车厢里回荡,而她黑发无风微动,双目有神,好似满月放光华,衬的整个人宛如神女般冰清玉洁,一尘不染。
“多亏你提点,【枯荣法】的核心不在枯,也不在荣,而在枯荣之间的轮回.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崔花阴嘴角露出一丝唯美的弧度。
可这弧度很快又小心的落下。
因为她担心刺激到自家相公。
李元是天才的铸兵师,也是驯妖师,可惜他从一开始就修炼了没有前路的散人功法。
六品,便是他的极致,正因为无法突破五品,所以他才会横向地去修行其他法门。
而对她来说,六品或许才是刚刚开始.
崔花阴难得地表现出了一抹温柔,她靠近李元,挽住他手臂,柔声道:“不管如何,我是你娘子,我的,便是你的。”
李元一愣,然后听出了自家娘子语气里隐晦的嘚瑟.
崔花阴问:“小琞怎么不带来?”
李元道:“要早睡。”
两人默然无言,相互依偎,难得了有了几分你侬我侬的意味。
两人下车,参宴.
而很快,李元则被人悄悄带到了后院。
相较于前厅的热闹,这景家后院简直安静的能闻针落。
后院里站着的人也不简单,尤其是居中之人.
那是个青衣男子,男子一脸正气,眉眼有些深,飘飘长袖之间绣着几朵淡雅的白梅,整个人颇有几分仙人出尘之态。
而他身侧飘着的数据,是.8772~35166!!!
李元急忙撇开视线,不敢再看,他怕心跳加快引起对方的注意。
毫无疑问,这青衣男子必然是神木殿殿主————青瀚城。
他在和崔家家主聊天时知道,一百七十八年前,这位神木殿殿主就已经突破了四品,换句话说.他已经在这境界卡了许多许多年,但同时也证明他很可能已经达到了四品的巅峰,至少是上流。
可这数据实在是过于无敌。
这样的一位无敌存在,怕是可以将整个神木殿都掀翻吧?
这是李元目前为止,甚至是很长很长时间之后,所见过的最顶级的人物了。
李元甚至不明白,这样的人物为什么要对付祝师?
明明一根指头就能碾死,却非要弯弯绕绕。
这毫无道理.
所以,他将警惕埋在心底的最深处,然后扫了眼青瀚城身侧的崔无忌。
崔无忌对他使了个眼色。
李元装作一副恍然的模样,上前恭敬道:“李元,见过殿主。”
青瀚城顾左右,爽朗地笑道:“谁说我神木殿无人才?
李师,还有他儿子,可不就是人才么?”
众位老祖跟着笑。
说罢,他踏步上前,毫无架子地站到李元面前,笑道:“城里可住得惯?”
李元忙道:“此地甚好.”
他有些担心殿主此时要他搬到三重门里,那他根本无法回绝。
可是,青瀚城却只是一提,便切开了,道:“黑莲教猖狂,居然敢把手伸到我面前,那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李元恭敬道:“是”
青瀚城又道:“早年,我得了两份驯妖秘法,一份证实可驯五品妖兽,还有一份未经证实,但其所书甚是狂妄,说可驱策四品妖兽。
本座收藏多年,都快发霉了,如今打算赠与李师。”
李元道:“殿主,我不过才六品”
青瀚城道:“天下四大奇技,铸兵,驯妖,傀儡,炼丹,对本身境界要求并不高,只需达到六品便可。后续的技能,更多的秘术,而和低品次时的技能不同了。这一点,李师应该知道的。”
李元点点头,道:“确是如此.”
祝师教他铸兵法,六品的极巅为【通灵】。
掌握【通灵】,便可铸造五品灵器,若按照技能划分,这【通灵】岂不是五品技能?
可并不是,【通灵】只是一个秘术。
同样的道理,那【闻天】也只是一个秘术,可效果却等同四品技能。
青瀚城忽地喊道:“景家老祖”
顿时,一道白衣如雪的身影飘然而出,正是副殿主景白蔻。
青瀚城道:“李师便交给你了,本座还有些事要做。”
“殿主放心,我和李师虽是初见,却一见如故啊。”景白蔻笑着道。
青瀚城负手,忽地远去,他所去的方向是.柳家。
而景白蔻则是热情地迎上李元,笑着寒暄一番,然后道:“听闻李师可驯六品妖兽,刚巧我家关了一只。
这一只可是极品,放我家实在是浪费,不若.李师来把它带走,哈哈哈。”
气氛推到这儿,李元也不好拒绝,可却叹息道:“不瞒景殿主,我六品妖兽只能驯服犬类”
景白蔻愣了下,显然他不知道这信息。
不过,他还是道:“李师随我去看看吧。”
李元点点头。
两人边走边说着话。
景白蔻道:“这是一个罕见的植物类六品妖兽,叫往生妖花,虽是花,可却存在智慧,甚至能从泥土里拔根而起,自行奔跑,且生存能力和繁殖能力都很强,一旦落地生根,将会极为麻烦。”
“欸,当年为了剿灭这往生妖花,可是花费了我神木殿许多的人力,死了好几位六品,甚至还重伤了五品,这才成功。”
“这往生妖花,只需一粒种子落地,便可在一个时辰之内生根发芽,开花结种.
新的种子会很快散开,落地后,一如之前的那般。
如此循环往复,很快往生妖花所在之处,就会成为一片血红的海洋。
若是不加遏制,或是没有地形限制,老夫真怀疑整个世界都是这种花。”
两人说着
而另一边。
柳家。
青衣男子垂天而下。
他的突然到访让正在议论着什么的柳露子和柳丧大吃一惊。
柳露子还未有所动作,只觉一股力量袭来,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柳丧则是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
青瀚城看着他,道:“逃。”
柳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青瀚城又冷声道了句:“逃。”
简简单单的字,在柳丧心底炸开,他只觉自己如个在荒野迷路且在月色下被斑斓大虫盯上的旅人,心跳飞快之际,已经失去了一切抵抗和思考的能力,只得转身,发足狂奔。
逃逃逃!
快逃!
柳丧开始在逼仄小道间乱窜,以期迅速进入鬼街。
只要入了鬼街,就安全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柳丧飞快逃着,只觉煎熬无比,度日如年,而汗水哧哧冒出。
不过才跑了一小会儿,柳丧就如淋了雨的落汤鸡,浑身是汗。
而青衣男子则看似悠哉悠哉坐在月下,微微皱眉,好似在忍受什么痛苦。
时不时间,他会伸出手揉揉额头,好似是头疼。
就在这时,柳丧忽地眼前一亮,下一脚便跨入了鬼街.
“安全了!”他心中狂吼着,完全没有主管一地之事的主事气魄,因为他的气魄已经在那个青衣男人面前全垮了。
而就在这一刻,他身后忽地绽放出一片红。
血红!
极热的血红!
血红的雾气将他进入鬼街的大门硬生生地撑开了,而一道被包裹在血红中的青衣身影如电般冲入了鬼街。
鲜血如剑从他周身激射而出。
剑光纵横,剑域竟达三四百米.
覆笼其间的一切行骸,在这血色剑气里,宛如积雪遇汤,纷纷发出惨烈的哀嚎,而整个身子则开始融化。
青瀚城很小心,他似乎对鬼街有那么一点了解,所以他避开了在街头卖东西的小贩,然后凌空一折,飞速往侧边的行骸府邸而去。
血债血偿,敢把手伸到他面前来,那就得付出代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