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树下,见一少年和老者论道?
数名真人彼此对视,都不解这一句话的意思,不知道那梅花树下的老者和少年有什么含义。
都是足以开一派法脉的真人,在这位推开腐朽木门走出来的道人面前却表现得极为恭谨,只是安静地站着,这位道人看着那白纸上的诗句,许久许久,这位道人将这张纸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并不言语。
这一脉的宗主看上去不过中年,道袍朴素,微一拱手,询问道:“前辈今日出关。”
“可是有所收获么?”
这道人神色平和至极,道:“并无收获。”
“天帝贬我在此地,除非可勘破大道,否则不能重回位列,不能下山一步,枯坐千年,没有太多感悟。”
“灵思枯竭,不可迈步,不可顿悟。”
“或许这才是惩罚吧。”
他微有慨叹,声音顿了顿,沉吟许久,又道:“但是今日我梦到此人,或许和我离开此地的机缘也有关联,你们宗门中弟子行走天下,可以帮我留意一番此人,若是能有所收获,必有报答。”
众人皆是回礼。
那面目朴素,毫无特征的道人挥了挥袖袍,淡淡道:“且下去吧。”
道门诸多真人离开之后,其余有人询问宗主:
“既然是机缘,是否要以紫微斗数,占星卜命之法,推演天机,去寻找这少年人?”
宗主笑着摇头道:“道所求者,缘也。”
“既然有缘,总会相见。”
“若是无缘,强求不得,反而结下仇怨。”
“却又是何苦呢?”
“道法自然,何必执着?为者败之,执者失之,且去罢。”
其余真人皆行礼离去了,而后修行吐纳,传授弟子不提,关于此事,也就只是说在寻常的弟子们口中传下了这个口令,并未执着,但是在这天下各处也掀起了一丝丝的涟漪,而崔家的小女儿,那位貌美天才,如同谪仙人的崔元真,成功拜入了首座真人的麾下,仗剑修行,自有一番造化。
第二日,身着红衣的苏月儿,还有崔家的那位青年就要下山去。
崔元真送他们离开。
入门一日,已经将俗世的衣裙换做了道门的装束,三千青丝用道门的簪子束发。
气质脱俗,模样美丽,却又因为天生眉心朱砂,带了三分的煞气锐利。
虽然未曾长成,却已知道是将来难得的美人。
已有多人提亲,前几年一位路过云游的李姓老者笑着说她该修行,何苦嫁入高墙?
便是真的要成家,也该与仙人结缘。
是以爱道。
一路行走,见到的风光景色都和人间截然不同,自有风采,流连忘返。
临走下山门的时候,却见到了那巍峨山门竟然被重新修正,原本那气势磅礴的文字被去掉,换成了与其说是对联,倒不如说是诗句的四句诗。
崔元真讶异,立足在这里。
提剑抬眸,看去文字,口中低语: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神色微动,虽然初次觉得,远远不如先前那一幅对联来得大气磅礴,但是不知为何,越是咀嚼越是觉得这短短的二十个字,竟有说不尽的神韵潇洒,从容不迫,倒是比起那一副对联的气韵更深,余味更足,更是喜欢。
这位素来便有才貌若谪仙说法的少女将这一首诗词记下来,笑问旁边的师兄弟,道:
“这一首诗词,当真是气韵非凡。”
“是天柱峰上祖师所写吗?”
那道人认出这个一入山门便被首座真人收为弟子的师妹,笑着拱手答道:
“并非如此。”
“是祖师梦中所见,梅花树下,一少年与老者论道时所写。”
“气韵非凡,比起原本的更有仙家的气韵,故而让我们这些弟子将这对联换了去。”
崔元真了然点头:“原来如此。”
苏月儿念叨着这一番经历,又看到了那一幅对联,忍不住心生向往,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道:
“梦中论道,写下这样仙气缥缈的字句来,实在是很仙家的事情啊。”
“能够出来见到这样的事情,也实在是值得了。”
“若在家中,决计是接触不到了的。”
“嗯,回到家中,和父亲那些弟子们说说看,让他们羡慕羡慕!”
想到那个父亲极看重的少年,想了想:
就也和那个齐无惑说说吧!
便当做给他开阔眼界了。
……………………
斧刃劈入木柴,而后一气贯开。
于是木柴被分成均匀的两部分,落在地上。
齐无惑劈开柴,烧火做饭,有了法术之后,倒是可以省却了许多的功夫。
而哪怕是在做饭的时候,他也仍旧还是在翻阅着那一卷《成仙录》,以及来自于山神的修行笔录,原本似乎打算今日就启程离开的老者则是在一旁抚须品茶,昨日说是三日之后再离开,丝毫没有了昨天表现出的那么着急。
说是前去见一个人,但是是要去哪里,去见谁,老者却不说。
只是笑着说离这里很近。
复又玩笑道,当时给你三个选择,其中有黄金前两,寿千二百,也有去见一见那崔家如谪仙般的小女儿,引荐因缘。
你当日既拒绝,而今也不会带着你去了,此番只是去见一个小友。
你或许知道他,彼时见了,也许能认出来。
齐无惑心里倒是更好奇了。
放下了笔录,心中对于修行的理解也已经基本整理好,开阔了起来。
心中想着,正好之前曾经和山中的护法神将们说过,要在最近讲法,眼下也不知道和老人去访友得多长时间,这样的话,倒是可以先去山中讲述道法之后,再随着老者去拜访别人,吃饭的时候,将这一件事情和老人提了一句,老者笑问道:“你要去山中讲述道法?”
“嗯。”
“也要如同原本的山神那样?”
“嗯。”
齐无惑点了点头,他有得之于澹台煊的丹炉,打算要炼化一些丹药给山中的灵兽们,这些丹药平日里也可以让他们的元气修为进步,老人抚须颔首,低下头,不知道在看一卷什么样子的经文,而后,在齐无惑走出的时候,随意道:
“金乌玉兔两相催,日月双丸去复回。”
“炼取灵丹成就药,人间只有长生灰。”
“既要炼丹,当有手法,这是总纲之一,省得你手中有丹炉,却见之不会,用之不精,至于金乌如何,玉兔如何,【相催之法】该如何运气,如何是日月双丸,先前修行的时候都已经和你说了,此刻就不复提起了。”
“老夫平日喜欢炼丹,见不得人暴殄天物。”
“因而和你说一声而已。”
老人抬头抚须笑道:
“既要讲法,便去好好讲,多讲些无妨。”
“结善缘,可得善果,行走天下,无为,无不为。”
“是。”
齐无惑背了背篓,穿着蓝色的衣衫,走出去的时候,听到了老人随意道了一句。
似乎寻常。
却又似乎和往日的温和低语不同,多出了些许其他的意蕴,平淡道:
“勿要坠了名头。”
齐无惑脚步微顿,转身拱手,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