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四十六年，五月初三。
兰月侯率领十万大军列阵于南阳城下。
大军压境，肃杀的气势让天地间充斥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帅旗之下，兰月侯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望着南阳城的城楼，面带淡淡的微笑。
“有点意思，看来毛江这家伙已经准备好一切了。”
他那幽深的眸子注视着城楼上那道魁梧的身影。
宋晨！
也算是他的老对手了，在月海府城时，毛江偷偷离开之后，他与宋晨对峙了数月。
如今他们又在南阳城碰面，还真是够有趣的。
更有趣的是他的敌人不再是毛江，甚至毛江已经又变成了他的同僚。
想到这，他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皇帝老儿也不知道提前跟我说一声，不然我也不会把毛江这家伙打的这么惨了！”
一开始知道毛江只是假意叛乱时，他还是感到非常震惊的，不过后来想想璃皇那心狠手辣，老谋深算的性子，他觉得这事也不是不能理解。
云州叛乱，牵扯甚广，蜀州、远州都被牵扯进了其中。因此丧命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更可悲的是绝大多数人被坑死。
想想云州、蜀州和远州那些加入叛乱的官员和将士，兰月侯心中就一阵玩味。
不过玩味之中，他也有些气恼。
要知道他的明月军也因此折损了三成将士，连他自己都成了璃皇手中的一颗棋子。
关键是他还不得不按照璃皇的设计的道路一直走下去。
每每想起璃皇那张苍老的脸庞，他就忍不住想要给他一巴掌。
当然，他也只是想想，对于璃皇，他心中充满了忌惮。
“呵呵，皇帝老儿终归看错了一件事，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悟过来。”
“如果他一直不能醒悟，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兰月侯笑意盈盈的想着。
他很期待璃皇醒悟过来时的表情，更期待璃皇最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那一定会很精彩。
就在他想这些的时候，旁边的老叟开口说道：“侯爷，都准备好了！”
兰月侯微微颔首，道：“那就开始吧！”
咚咚咚！
战鼓擂动，号角吹响。
沉重的声音，引起了战马一阵嘶鸣。
天空飘着阴沉云层，使得天地间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大军军阵之中，一座座投石车和座弩准备齐备。
随着战鼓声响起，在一阵阵怒吼声之下，投石车和弩箭纷纷投射而出。
“杀！”
万千将士舍生忘死，或推着云车，或架着云梯，朝着高大的城墙冲去。
与此同时，城墙之上的将士们顶着剑雨和石块发起了反攻。
南阳城之战的序幕就此拉开。
……
城内。
毛江伫立在一座楼阁窗前，瞭望着整个城池。
在他身侧，宫云山和纪明两人站立着。
他们两人，一人代表逍遥岛，一人代表夜幕，纪明知道宫云山的情况，可宫云山并不了解纪明和夜幕的情况，他只以为纪明是南阳城内大军的将领。
三人站在一起，各怀心思。
“蛮族什么时候渡江？”毛江面色平静的开口问道。
宫云山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以前毛江非常不愿意跟蛮族合作，他以为这次他将蛮族带来，毛江会非常的愤怒才对。
可是现在毛江不但没有任何愤怒的表现，反而还关心起蛮族什么时候渡江。
不过想想此时南阳城面临的处境，他觉得毛江能够接受与蛮族合作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
“很快！”
宫云山望向南方阴沉的天穹，面带淡淡的微笑。
毛江微微颔首，说道：“我希望你能看住他们，我不想看到他们在这里肆意破坏！”
宫云山没有感到意外，毛江怕蛮族肆意妄为，也是正常情况。
在他看来，这或许就是毛江的底线。
“我知道，蛮族大军渡江之后，会直冲敌军军阵。待战斗结束，他们会驻守在南阳城之外。这一点你放心。”
毛江沉默不语。
宫云山也没有在意，直接转身离开了。
等他来看后，毛江才开口道：“我希望这一次将他们全部杀了！”
他的目光中闪着阴冷的精芒，那副阴沉幽寒的眼眸仿佛一头凶残的独狼一般，给人一种残暴且嗜血的感觉。
纪明轻轻一笑，说道：“等蛮族渡江，宫云山也就失去用处了，到时候他任由你处置。”
“这个家伙，老子早就想杀他了！”毛江摆出一副愤恨的样子。
他不是在表演，而是真的对宫云山的作为感到愤恨。
要知道他最恨蛮族，可是宫云山居然还是跟蛮族勾结。
单单是这一点，他就觉得宫云山比夜幕组织是要可恨。
“对了，那两位密主来了吗？”
毛江低声问道。
“来了，他们跟摩呼罗迦在一起，就在城外，待蛮族渡江与兰月侯大军混战在一起后，他们就会出手。”纪明说道。
“他们没有入城？”毛江问道。
“没有必要，他们会选择合适的时机出手。”纪明道。
“那我们不需要见见他们吗？”毛江又问道。
纪明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色彩，说道：“等一切结束，他们会来见我们的。”
那一抹奇异的色彩之中带着几分蔑视，几分嘲讽，以及几分淡淡的杀意。
毛江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的情绪，而纪明同样也没有看到毛江眼中杀机。
“既然现在不用见，那就等一切结束时，再见上一见！”毛江的语气多了一份释然，还有一份轻松。
轻松的语气让纪明有些诧异，他抬头看向毛江。
也就在这时，毛江也转头看向了他。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突然！
锵！
一声清脆的剑鸣声响起。
下一刻。
扑哧！
苍白的剑刃刺入了柔软的胸膛，透体而出。
鲜红的血液顺着剑锋渗出，侵染着纪明那玄黑色的战甲，然后滴落在楼阁地面上。
纪明愕然的看着毛江。
满脸难以置信。
“伱！”
毛江咧嘴一笑，“你要死在宫云山之前！”
“为什么？”
纪明感受着胸膛处传来的剧痛，感受着逐渐冰冷的身体，不可思议的问道。
毛江笑道：“刚才你应该在想等这一战结束之后，就把我杀了吧！”
“呵呵~~”
“杀了我，你就可以独掌南阳城，你就依然还是夜幕在南阳城最重要的负责人。”
“你的算盘打得很好，可是你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本侯爷可不是傻子！”
他冷笑着，缓缓扭动着手中的长剑，抽出来。
纪明满脸惊恐，剧烈的痛楚让他失去了所有的气力，骤然之间，他仿佛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虽然他的意识还非常的清醒，但是他已经感受到死亡的大恐怖。
“不要急，本侯爷会送很多人下去陪你的！”
毛江幽幽的说着，下一刻他猛地从纪明胸膛中拔出长剑。
此时他的很兴奋，兴奋的心都在颤抖，浑身都在颤抖。
忍辱负重十余年，与纪明虚虚与委蛇十余年，游走众多势力之间，他时时刻刻都在担惊受怕，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暴露了。
如今这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他付出的一切都将得到回报。
纪明惊惧的瘫软在地上，一双逐渐失去生气的眼眸不可思议的盯着毛江。
……
城楼上。
宋晨望着逐渐冲上城墙的明月军将士，眼中闪过一抹惊慌。
“快，拦住他们！”
“不要让他们上来！”
他奋力的嘶吼着，周围的将士奋力的厮杀着。
战斗无比的惨烈，城墙之上，城墙之下，仿佛都化作了一片血海，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厮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兵刃碰撞声如同一曲肃杀的琴音，回荡在天地之间。
眼看着冲上城墙的敌人越来越多，宋晨终于压不住心中的惊慌了。
“来人，快去向将军求援！”
他急切的呼喊道。
话音刚刚落下，就有数名将士急匆匆的跑下城墙，向着城内毛江所在的位置跑去。
可是他们刚刚离开城墙不过两百米，就被一群身穿铁甲的士卒给拦住了。
刀剑加身，几声惨叫之后，他们便化作了一具具尸体。
楼阁上，毛江依然站在窗前，望着这一幕，面如寒冰。
宋晨！
在毛江心中，已经是个死人了。
作为自己麾下三大总兵之一，居然跟纪明勾结，毛江能忍他到现在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叛徒，就该死。
若是其他人，他或许还会有些不忍，但是对于宋晨，他已经忍无可忍了。
……
南阳城东城门和西城门。
寂静肃杀的气氛笼罩在两座城门楼之上。
与惨烈的北城门相比，东城门和西城门仿佛处于另一个世界一般。
刘波和卢季安静的伫立在两座城门楼上，静静的望着北城门那边的战斗。
他们眼中没有丝毫的着急和怜悯，因为他们才是毛江最信任的属下。
他们愿意跟着毛江背叛大璃，也愿意跟着毛江再返回大璃。
在他们心中对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毛江的命令。
他们才是毛江的死忠。
就在两人对北城墙上的战斗袖手旁观之时，南源江上一艘艘木舟便从大江南岸绵延而来。
船只的出现，代表着蛮族大军来袭。
江畔上一位位策马奔走的骑兵斥候见此顿时面色微变。
斥候奔走，取出了别再腰间的号角，憋红了脸吹响。
呜呜的号角声响起。
无论是南阳城内的边军还是兰月侯的大军都听到了。
最先关注到蛮族大军的人是卢季，因为他此时正在南阳城的东城门楼上，可以直接看到蛮族大军渡江。
眼看着蛮族大军已经登上了北岸，卢季扭头看向旁边的亲卫，道：“去向将军禀报，蛮族大军已经渡江。”
“喏！”几名亲卫应了一声，便朝着城内奔去。
……
兰月侯大军中。
“启禀侯爷，蛮族大军已经渡江，预计有十万大军，可能会在两刻钟之后冲击我方军阵！”
一名斥候来到兰月侯身前，禀报道。
兰月侯抬头望了一眼，还在混战的城墙，面色平淡的说道：“传令下去，做好迎战蛮族大军的准备。”
旁边的老叟立即领命，对周围的一众将领吩咐下去。
随着一道道命令传到下去，整个大军的军阵发生了轻微的变动，原本对准南阳城的军阵稍微向东侧偏移了几度。
同时还有数十骑斥候朝着东方奔驰而去。
斥候绕过蛮族大军登岸的位置，然后沿江一路向东。
只是他们没有发现，就在他们路过的一座山头上方，有几道身影正遥遥望着南阳城的方向。
这几道身影正是秦威等人。
早在三天前，他们就已经抵达了南阳城的周围。
不过他们一直躲藏在远离南阳城的深山老林中，生怕被别人发现。
为了看这场大戏，秦威也是吃了不少苦。
风餐露宿，躲躲藏藏，这三天过的十分的煎熬。
只是这份煎熬中充满了期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