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办的事儿被唐耀打断之后, 江也没能再进行下去。好不容易送走不速之客, 躺进温暖的被窝, 江也正酝酿情绪, 从悦竟然在他无意识的拍背下睡了过去。看她睡得那么沉, 犹豫半天到底还是没忍心叫醒她。
第二天一大早, 从悦是被热醒的。两人都要上班, 按照生物钟习惯, 江也本该起的更早, 当下却比从悦睡得还晚。他眼眶下微微泛着一层阴影,把从悦唬了一跳, 连忙煮了个水煮蛋给他敷眼睛。
她连问几遍“没休息好吗”,江也全都木着脸答:“没事。”
看从悦手忙脚乱给他准备早餐的身影,江也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有苦说不出。
开车先送从悦到画廊,临下车前, 江也扯住她,“我这周可能会很忙。”
“啊?哦,你跟我说了,我知道的。”
“你记得按时吃饭。”他叮嘱,“手里事多也别忘先吃饭再说。”
她笑, “这话你也得对你自己说。”见他睨来, 忙抬手在他脸颊上搓了搓, 语气哄小孩似得, “知道了知道了, 我有空就去你那, 没事儿。”
“楼下那个……”江也想到昨晚那张欠揍的脸,不放心地皱了皱眉,“他要是找你,不管有什么事都记得告诉我。”
从悦听话点头。
“那我走了?”她解了安全带,他还被严严实实地栓着,从悦侧眸睨他几秒,忽的一笑,凑过去在他唇角亲了亲,“小心开车!”
她下车走远,江也坐在车里看,直至背影完全隐进画廊大门内,这才动引擎。
……
自从唐耀搬到楼下成了从悦的邻居之后,疏远的邻里关系瞬间被“拉近”,他得了什么好吃的总不往捎上一份送到楼上来,水果、妈妈做的可以贮藏的美食、又或者是新学会的一道菜。
从悦受了他的热情招待,不好意思之下,便也偶尔回点东西。煮水饺多煮一份,榨果汁多榨一些,有一次在电梯里碰上,唐耀看上了她买菜时摊主多送的一把葱,从悦也分了他几根。
江也和工作室的人忙新程序,核心部分需要耗费大量心思,不能像前阵子一般时常来接她下班,得空了还在公寓里下厨煮饭。从悦便按时给他消息,白天工作生什么有趣的事,晚上回家,唐耀又送来什么,包括串门时说的趣事,一一都告诉他。
“他怎么又来了?”
得知唐耀特意乘电梯送来一只厚重的手工火腿,江也忍不住微信道。
“我没收。”从悦语音回复,“太沉了,我们肯定吃不完,而且送点小东西就算了,偶尔煮东西能招待他吃,有来有往也不算占人家的便宜。他特意花钱去买的,我说什么也不能要。”
江也问:“特意花钱去买的?”
“对啊。”她道,“谁家那么闲,晒那么大的火腿,又不是年关,晒点香肠腊肉还说得过去,那火腿还是有包装的呢。”
从悦一边做菜,干脆调到语音通话模式,絮絮叨叨和江也说起话来。那边江也其实正在看资料,然而耳边时不时传来她说话的声音,还能听到她做菜的动静,他不仅不觉得烦,情绪反而更安定。
说着说着,她突然停了。
“怎么了?”江也手中工作一顿,她说完唐耀今天来串门的事,正给他实况转播做菜的过程。
“这都快五天了,我只有前天中午去了你那。”她的声音略有低沉,“感觉好像好久没见你了。”
江也低笑一声,“那你来啊。”
“不会吵到你么?”
“吵我?你想怎么吵?”
“你自己说的。”从悦擦干净手,将电话换了一边,“我明天就来!”
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从悦真的琢磨起这事儿,后半段放下电话,开扬声和江也通话,手里炒着菜,心里开始思考明天的工作安排。
……
迟钝如工作室那一帮大老爷们也看出江也最近心情不好,板着脸倒算了,周身还散着一股“请勿靠近”的低气压。老A等人私底下琢磨好久,实在没想通他在不高兴什么,只得小心地不去摸老虎头毛。
阴了几天的上空突然转晴,看着江也明显好转的脸色,一帮人奇了怪了。
“江也这是怎么了,最近神神叨叨的。你们看他前两天那脸色没,黑的跟关公似得!今天太阳又打哪出来了?心情这么好……”
议论半天也没议论出个结果,恰好周嘉起从一堆繁忙杂事中暂时抽身,出来透气,顺道扔下一句:“哦对,今天的午饭你们别点江也的份,他等会跟从悦一起吃,让他们自己点。”
一帮人微愣,“从悦会来?”
见周嘉起点头,这才明白江也那厮心情好转的原因所在。
一扭头,见林禧捧着个手机神情郁郁,老A好奇,“怎么了禧哥?黑着张脸,生什么事儿了?”
往常总是眯着眼笑的林禧这回只看了他一眼,淡声道:“没事。”
那一脸淡到几乎不见的笑意敷衍万分,老A看着他走开的身影满头雾水。先是江也心情不好,好不容易阴转晴,这边又来一个林禧。难不成他们工作室风水不好?
旁边喝茶的小哥接话:“别想太多,他应该不是针对你。林禧这段短时间一直这样,心情不太好。”
老A闻言,还是想不通,干脆不去想。
没多久从悦来了,工作室里一片笑笑闹闹说话声。寒暄完她进了江也的单人工作间,他早就在等着,她爱吃的菜也已经点好。
“今天楼下那个来敲门了么?”想来江也还是很介意唐耀,坐下没说几句就问及。
从悦失笑,“我都没回家,直接从画廊过来的,他怎么敲门。”
“没来就好。”江也扯了扯嘴角。
相比下班可以见面的日子,江也的确真的很久没见从悦,满打满算——有两天半。这样惬意的闲暇,这阵子难得,从悦在旁说话,江也就一直握着她的手细细把玩五指。
晚餐的点一到,他点的餐送来,工作相关物品移到一旁,桌面用来摆饭。
江也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饭毕,从悦不好再打扰他,独自回公寓。
“我送你回去。”
他站起身,被从悦拦住,“不用了,你忙,我自己能回去。”她不让江也送,替他关上门。
“这就走了?”老A几人和她说话,她笑着点头一一应了。到门边,林禧正好出来,从悦和他打了声招呼,他挑眉,“你回去?”
她说对,“江也还在忙。”
“回公寓?”
见她点头,林禧道:“要不要送你?我刚好要出去,顺路。”
林禧也有车,虽然不是太高档,代步绰绰有余。从悦本想拒绝,他说:“只是举手之劳。”分寸恰到好处,拒绝反倒不合适,她犹豫两秒,一边道谢一边应下。
两人一道下楼,步行至停车场,始终保持适当的距离。
一辆送外卖的摩托突然从林禧身边经过,擦肩一碰,林禧脚下微晃,踉跄半步撞到从悦。从悦伸手扶他,不到半秒就松开,“没事吧?”
林禧站稳,略带歉意地道谢。
“你车停在哪边?”从悦朝远处望。
“在那边,你在这等我好了,我去开过来。”林禧让她稍候,步行去取车。
从悦站在原地等,握着手机正浏览消息,前方猛地响起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她抬头,一愣,一辆宝马从不远处拐了个弯直直朝她冲来。
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反应不及,从悦忽地被侧边一道大力扑倒在地。她被抱在宽厚有力的熟悉怀抱中,江也护着她就地滚了两圈。
那辆车开出去又急刹停住,掉了个头,似是要卷土重来。
江也拉起从悦,避到一旁。林禧开车过来,目睹这一幕,当即停车下来,他满面怒容拦下那辆再度冲来的车。
里面坐着一个长卷的女人,画着精致的妆,眼里满含怒火。林禧废话不说,上前拉开车门,将她扯下来。
“你是不是有毛病——”
那边争吵起来,从悦顾不上管别人,着急去看江也的手腕,“擦在地上了?我刚刚看到你手红了,是不是流血了?”
“没事。”江也安抚道,“擦破了一点皮,小问题。”
“你怎么突然跑出来?万一也撞到你呢?要是你没带我躲开,我们不是两个人都被撞了吗?!”从悦皱着眉,又气又心疼。
江也垂眸静静看着她,默然一叹,伸手将她扯到怀里,“你没事就好。”
一句话说得她眼眶酸。
再看向车前的那二人,江也的眼神霎时冷了。那女人声音尖利,林禧除了厌烦还是厌烦。从争执中隐约能听出一些东西,大致就是这个女人看上了林禧,追他几个月没有回应,近来变本加厉,刚刚看到从悦和林禧挨在一块说话,怕是想到林禧对她的冷淡,一时怒上心头,冲昏头脑开车撞过来。
想来这就是林禧最近闷闷不乐的缘由,被这么个女人缠着,他不难受谁难受。
江也冷眼看他们吵架,拿出手机报了警。
……
工作室楼下的动静,最后闹得所有人都跑来,得知前后经过,以老A为,别提有多同情林禧。这样的追求者,家里有钱又怎样,漂亮又怎样,一言不合就开车撞人,谁敢搭理啊?!
见江也秉承着一贯的冷血,报|警将那女人送进派出去,没一个人站出来做和事佬。
因受了“伤”大家很体贴地给江也放假,让他提早回去休息一晚上,各自将他份内的工作划分承包。
从悦的意思是要去医院,江也嫌麻烦,就近找了个诊所,消毒上药简单了事。为此,回她公寓的路上,她足足念叨了一路。
“你,去床上躺着。”一进门,从悦就把江也往里推。
江也不太配合,慢悠悠地迈步,皱眉道:“我伤的是手腕,不是脚。”
“管呢,躺下就是!”
从悦让他脱了外套鞋袜,趴在他睡得那一侧床上,在浴室捣鼓半天,小跑进来“吧嗒吧嗒”将拖鞋趿得直响。
待她上手,他才明白她要干什么。
“你累了这么多天了,我给你按按肩,你好好睡一觉。”她道,语气里不无心疼。
江也想转头看她,刚扭脖子,被她一掌摁回来,“别动!”
埋头在枕间失笑,他不再动,顺从地任她施为。
按了半个小时,期间从悦一直轻声和他说话,语音潺潺,如溪流轻缓,江也差点睡着。然而她似是累了,中途休息时往他背上一压,就那么趴在他身上。
给他按了半天的肩背,她确实累了,趴在他背上搓自己的头,殊不知他被她挨蹭的动静撩得有多痒。
她趴着闲话,说到哪算哪,江也的瞌睡一点一点跑净,又听她想起什么,忽然道:“哦对了,你那天买的那个草莓味的,我收起来了。昨天去便利店的时候刚好看到有柠檬的,我又买了一个。”
他一僵,背后她伸来手,捉着他的手肘捏了捏。
“手腕应该不会留疤吧,医生开的那个药……”
从悦话没说完,忽觉一阵天旋,整个人被江也翻身压下,位置彻底调换。
“你干嘛?”
“办点正事。”
“可是你的手……”
江也没给她质疑的机会,剩下的话语,全被他堵在了唇舌之间。
从悦被江也亲得热意直冲头顶,热得晕头转向,他忽然停了,她迷蒙着眼,嘴唇红肿,一时有点懵,“……怎么了?”
“没。”江也哑着声,低头在她唇上啄了口,“我以为又听到了门铃声。”
那几次中途打断,实在是让他留下了好深的阴影。
这一次,门铃没响,电话也没响,江也总算把该办的事儿办了。
从悦却后悔了,临门半脚,她禁不住抬腿踹他,眼角都沁出了眼泪,“停……停一下,先……今天先到这……”
江也额角淌过一滴汗,粗声在她耳边,“乖了,疼疼我,要不我得死在这!”
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一点一点吞没了她所有的啜泣和闷哼,一点一点,将她的抗拒和抵触彻底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