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开封府尹被殴打致死,吓得赵桓一整宿睡不着,半夜召见朝臣商量军政大事。
张叔夜说:“陛下,朱贼怎有那般好心?他难道看不明白,买粮者皆为军士乔装?明知是军士,却还要卖粮,无非想扰乱东京的军民之心。不可再派人出城买米了!”
“准奏,从明日起,任何人不得再出城!”赵桓立即答应,他害怕百姓冲皇宫。
种师中说:“张孝纯抗旨不弃太原,西夏兵也没撤出陕西。这算是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趁着东京粮食还未耗尽,须得催促金人赶紧过河剿贼!”
赵桓吩咐耿南仲:“耿师负责此事。”
“臣遵旨。”耿南仲作揖道。
君臣说了一大堆,等大臣们都离开皇宫,赵桓突然叫来太监:“去请李邦彦入宫。”
被一撸到底的李邦彦就这样再次见到皇帝。
赵桓问道:“李卿与朱贼是旧识?”
李邦彦连忙撇清关系:“陛下,臣与朱贼不过数面之缘,哪里谈得上是旧识?说臣勾结朱贼,纯属栽赃陷害!”
“朕召见李卿,并非兴师问罪,”赵桓说出自己的想法,“朕欲加封李卿为观文殿大学士,起复李卿为礼部侍郎兼掌鸿胪寺,明日出城与那朱贼联络一番。若是立功,可擢副宰相。”
李邦彦忍住心中喜意,装出一副茫然模样:“陛下想跟朱贼谈什么?”
赵桓难以启齿道:“去问问朱贼,若朕割让陕西与两淮,朱贼能否答应撤军,并交还京西北路和开封府各州县。”
“遵旨!”李邦彦拱手领命。
赵桓叮嘱说:“此事须得保密,不可让外人知道。”
李邦彦趁机给耿南仲上眼药:“陛下身边的中贵人,多为旧时潜邸元从,他们与耿公相交往密切。微臣罢官之时,欲求见陛下而不得。听说,就连朱贼的使者石元公,求见陛下也被宫人给拦住。臣自然可以保密,但那些中贵人就不一定了。恐怕今夜陛下召见臣,消息也早已走漏出去。”
这话说到赵桓心坎里,他也觉得耿南仲越来越跋扈,所以才选择夜里单独召见李邦彦。
李邦彦躬身告退,赵桓突然又喊住。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李邦彦问道。
赵桓说道:“你且等一下,把朕十九妹的生辰八字给他带去。若能谈成,朕便再行赐婚。”
李邦彦惊讶道:“顺德帝姬不是已许给向侍制吗?”
赵桓说道:“辈分不合。顺德帝姬是朕的皇妹,向侍制却是朕的表叔,太上皇昏了头才乱点鸳鸯谱。”
清晨,李邦彦带着任务出城,很快就顺利见到朱铭。
朱铭微笑拱手:“士美兄,好久不见,恭喜阁下又受重用了。”
李邦彦摇头叹息:“唉,赵桓此人,不堪为君。性格懦弱且不说,做事还反复不定,容易被小人谗言所左右。”
“他想做什么?”朱铭问道。
李邦彦说:“他打算割让两淮与陕西以此换来元帅撤军,并把顺德帝姬嫁给元帅。”
都打到东京城下了,哪有撤军的道理?
但哄骗那昏君还是可以,反正不留下白纸黑字,只给一个口头承诺。
朱铭说道:“撤军也可以,只恐赵桓言而无信,须得让种师道先交出咸阳与长安!”
李邦彦试探道:“元帅真愿撤军?”
朱铭笑道:“既已有了陕西和两淮,为何不能见好就收?只要和谈成功,我就保举士美兄做太宰。”
“在下的富贵,皆赖元帅赐予,必定促成和谈!”李邦彦大喜过望。
他真心想促成和谈,既能讨好朱铭留条后路,又能留在大宋享受权力,这简直再完美不过了!
李邦彦心里美滋滋的,拿出十九公主的生辰八字。
朱铭扫了一眼,又是个小萝莉啊,名字叫赵璎珞还有两个月才及笄满十五岁。
顺手把生辰八字放到一边,朱铭亲自把李邦彦送出大营,还赠送其三十石粮食用船运去城里。
这时候送粮,比送什么都宝贵。
李邦彦也不遮掩甚至故意显摆炫耀,坐船带粮大摇大摆回城,还勒令守军打开水门放行。
既然已经暴露,那就暴露得彻底些,借贼兵之威而抬自己身价!
果不其然,见李邦彦能从贼营带粮食回来,守城将士都对他另眼相看,甚至有军官主动跑来护送,只为借机跟李邦彦套近乎。
消息传出之后,大小许多官员,也悄悄至其宅邸拜访,李邦彦借此重新培植党羽。
耿南仲坐不住了,派人过河跟金人密谈。
完颜宗望招来时立爱:“时先生,宋国皇帝反复无常,又派人去跟朱贼联络了。若我军迟迟不动,恐怕宋国真要跟反贼和谈。”
时立爱说:“宋人实在不给太原,也只能作罢,反正中山已经到手。但口头上须得强硬,让宋国皇帝用金银赎买太原,还得同意让我军进入东京城。”
“金银容易,进城恐怕很难。”完颜宗望说。
时立爱说:“那就让宋国皇帝罢免磁州太守,这个叫宗泽的知州,堵在我军背后死守城池,还拒不给我军供应粮草。宋国将他罢免之后,我军的退路就彻底通了,还能顺势占领磁州获其军粮。”
完颜宗望点头:“就依时先生说的办。”
……
东京,都堂。
耿南仲已经跟李邦彦吵起来:“陛下,朱贼不可信。金人只是南下劫掠,朱贼却是想改朝换代啊。今年割让陕西、两淮,明年朱贼若再来怎办?”
李邦彦冷笑:“金人只是劫掠?那为何要割让中山、太原?”
耿南仲说:“金人索要中山、太原,不过是几个州府而已。朱贼要的却是两淮、陕西四路,足足数十个州府!”
李邦彦说:“朱贼可没要求进城,金人欲进东京何为?”
种师中插话道:“陛下,万万不可让金人进城,否则东京城内必遭劫掠!”
耿南仲说:“更不能让出咸阳、长安,否则朱贼的兵就会杀到潼关。陛下,李邦彦必已被朱贼收买,有人见其从贼营运回一船粮食!”
“哪有一船粮食,不过三十石而已,”李邦彦竟然大方承认了,没有丝毫的顾忌,反而开始指责耿南仲,“阁下才是被金人收买了吧?陛下夜里召见,俺上午去贼营一趟,下午金人便来谈判。是谁走漏消息给金人的?是谁串通宫人监视陛下?”
“胡说八道,我哪里会监视陛下,你这厮莫要血口喷人!”耿南仲连忙否认。
你一句,我一句,赵桓被他们吵得脑子嗡嗡作响。
一会儿觉得李邦彦是对的,一会儿又觉得耿南仲也没错。究竟该联金剿贼,还是该跟反贼和谈,赵桓完全无法进行抉择。
他想两个一起来!
赵桓终于开口:“招宗泽回京,让他别再守磁州了。再令种师道让出咸阳,但长安须得守住,等朱贼撤兵再放弃长安。”
这话把张叔夜给听傻了,难以置信道:“陛下,联金便联金,跟朱贼和谈便和谈。两者只能选其一,哪能同时向金人和朱贼示好?”
“朕必须给出诚意,朱贼和金人才放心啊,否则拖下去对东京百姓不利。”赵桓也拿百姓做借口。
……
磁州。
宗泽接到圣旨,气得胸膛起伏不定,他费尽心血死守城池,皇帝这个时候居然招他回京。
反复思量之后,宗泽对传旨的使者说:“此乃乱命,实难接受。至于抗旨大罪,等金人退却之后,吾自往京城接受处罚。天使还是请回吧!”
传旨使者欲言又止,随即作揖道别。
使者离开不久,有人带着数千兵马而至,宗泽立即亲自去迎接。
来的却是张所,他被李纲任命为河北招抚使,招安大量贼寇、募集大量民兵以抗金。不管实际是否听指挥,至少在名义上,接受张所领导的河北士兵有十多万。
自从宋金结盟,张所就被撸掉了,勒令他解散那些抗金部队。
“汝霖兄,整个河北的官员,就只剩伱还在抗金了,”张所叹息道,“我此次回京,带了几千兵马过来,皆矢志抗金之义勇,还望汝霖兄能够善待他们。金国的西路军主力,已经打通北方各州县,可能这个月就会南下。”
宗泽拱手道:“若是城破,唯死而已。”
张所介绍道:“这是我麾下猛将王彦,考取过武进士,还曾跟随种经略两次征讨西夏。”
“拜见宗太守!”王彦上前见礼。
宗泽拉着王彦的手说:“一看便知是猛士!”
王彦说道:“只要是跟金人作战,便是送死也绝不皱眉头。”
张所又指向王彦身后一个小将:“这位名叫岳飞,是朱贼曾经点名索要的壮士。我亲自考教过,颇有武艺,勇冠三军。”
宗泽又拉着岳飞的手:“好男儿不可从贼,且随我一起抗金。”
“愿为太守效死!”岳飞恭敬行礼。
宗泽说:“磁州守军已经足够,再多部伍就会缺粮。两位可愿带兵杀去名州或相州,收复那些投降金人的城池?”
岳飞欣喜道:“某的家乡便在相州,去了那里,可招募无数义士!”
宗泽点头道:“那好,岳将军去相州,王将军去名州,我来坚守磁州。三州俱在,互为犄角,可令金人如芒在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