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叫洛寒,是一个小道士······陛下,就是从赖童手里救下郡主的那个人。”
种朴解释道,“他在小石山修道,便建议臣驻扎在小石山旁边,每日抽空指导训练,这种方式的队列,臣觉得应该是他独创。”
赵煦点点头道:“朕也听过此人,他救郡主的事传为市井佳话,想不到还懂武事……”
稍顿片刻,赵煦又道,“种卿是如何认识此人的?”
种朴心中咯噔一下。
皇帝的疑心病又犯了。
将门随时都受猜忌,包括交友。
“这事说来话长,陛下召臣来京城演武,臣于私心绕道去延安府看堂弟种建中……”
种朴不敢在隐瞒。
道出真相堂弟可能会受姜炯嫉恨,隐瞒却会让皇帝惦记,轻重缓急他自然分得清。
于是他把在老鹰墩遇伏,种建中率兵来救,洛寒射杀敌酋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赵煦愕然。
原来洛寒不仅懂武事,还是个冲锋陷阵的勇士。
这么说来,姜炯的捷报掺假。
捷报中姜炯化身为运筹帷幄的元帅,从容指挥,才有击杀敌酋,歼敌千余的大捷。
功劳揽身,丝毫未提洛寒,还顺便告了种朴一状。
赵煦心里明了。
“种卿治军有方,戍边有功,朕甚为欣慰,这把浩阳剑随朕多年,今日赐予卿,望卿持浩阳剑奋勇杀敌,为国再立奇功……”
“陛下隆恩,无以为报,臣定不负圣恩,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种朴感激涕零,跪拜谢恩。
这恩太大!
手握御赐剑,以后谁对他说三道四,就是在质疑皇帝。
种朴走后,赵煦若有所思。
以前他只是觉得洛寒有趣,现在······他得正视了。
“拟旨!”
赵煦口述,郝随代笔。
写完盖上玉玺,郝随便知道姜炯的官到了尽头。
官家从没下旨呵斥过官员。
这么正式的呵斥,姜炯是唯一。
······
种朴要回河州,洛寒相送。
“青唐吐蕃一直不安分,河州很可能有恶仗,种知州切记,不论何种情况下都不可冒进······噢,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知州不要以番僧为向导,碰到这种人,最好杀掉······”
如同长辈送子侄远行,洛寒喋喋不休叮嘱。
历史上,青唐吐蕃就在今年叛乱,种朴中伏阵亡。
这事说起来也是宋庭自作孽。
熙河经略使胡宗回是个不懂军事的文官,却偏偏喜欢纸上谈兵。
吐蕃叛乱,种朴提议稳扎稳打,胡宗回却用经略使的身份强迫种朴速战,连续催促六七次。
种朴迫不得已,只好带本部兵马前去平叛。
他轻信两名番僧,让他们做向导,谁知被二番僧带进埋伏圈。
种朴不解。
青唐吐蕃依附大宋已久,虽有小摩擦,但大规模反叛还未曾发生。
洛寒这话······大概是在提醒自己吧。
“多谢洛先生提醒,我牢记在心。”
洛寒还不放心,拿出一件仙衣甲道:“这是家师炼制的仙衣甲,别看它样子不起眼,却能有效抵挡致命重击。在老鹰墩,我就是穿着它才能全身而退,否则早死八百次了。”
洛寒一直认为,历史上种朴若非早亡,他的成就绝不低于种师道。
种朴很惊讶,但有这样的仙物自然欢喜,他收起仙衣甲再次道谢。
“不过仙衣甲储存的法术有限,受到一定程度的冲击后便会消失,不到要命的时候,知州不要轻易使用······”
“我知道,这是保命用的。”
种朴点点头,拱手道,“大恩不言谢,洛先生,就此别过!”
洛寒拱手:“后会有期!”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洛寒看着种朴背影,默默道:“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但愿你好运······”
······
七月初二午时刚过,草庐外突然有动静。
鲍黯和孙二娘站在门口往外望,就见一个绿袍官员率一队人马缓缓走来。
“又是这个死内侍!”
孙二娘记仇。
上次就是这个面白无须,声音尖锐,动作阴柔的中官在门口和洛寒吵嚷,今日又来,肯定没好事。
“官家闻听洛道长神通广大,特差咱家来宣诏,请道长进宫面圣······”
今日郝随还算随和,手里还捧着黄色布卷,但孙二娘哪听话中内容,张口就来:“先生午休,没时间!”
额?
这女侍比咱家还牛!
郝随惊愕,举起圣旨道:“这是官家旨意······”
“鲍黯,还不快去叫先生。”
孙二娘这才反应过来,吓了一跳,忙道,“中贵人勿怪,我刚刚没听清楚······”
“无妨!”
郝随没多计较,目光在院内猎奇。
“中贵人何事?”
见郝随脸色中仍透出几丝敌意,洛寒没废话,直问来意。
郝随随意拱拱手道:“官家遣咱家来请洛道长入宫,请道长接旨······”
这诏······
洛寒本想拒诏。
在宋朝,拒诏很常见。
甚至有人连续拒诏,要皇帝连续宣诏数次,才勉强接诏。
这在洛寒看来就是故作姿态装清高,同时也是为抬高皇帝,是君臣共同上演的一出戏。
数次宣诏可见皇帝礼贤下士,臣子则是被皇帝的诚心打动。
君臣倍有口碑,刷满荣誉。
当然逢诏速接,会被嘲讽吃相难看。
“小道接诏!”
洛寒在京城所做的一切就为引起赵煦注意,然后顺利见驾,判断他的病有没有办法治。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他面前,自然会选择进宫。
这与吃相无关。
“哦,那咱家就先回去了······”
郝随刚要转身,突然意识到不对。
“道长,你接诏了?”
郝随惊愕。
应该数次拒诏再接,这样才能显出得道高人的高深莫测。
这么接诏会被人瞧不起的。
“对啊!”
洛寒故意不解道,“官家旨意难道还能拒?”
“这······自然是要接!”
打死郝随也不敢说出心里话。
这种规矩心照不宣,你懂我也懂,但不能拿出来说。
洛寒接过黄色布卷道:“小道这就随中贵人进宫······”
啊······这么急吗?
这道士果然不谙世事。
这一点比华阳先生差远了,看来咱家的担心有些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