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九幽先行离开了,回了自己的九幽深渊,适才赵长河说的因果追溯给她的触动有点大,回自己的大本营寻觅蛛丝马迹去了。
反正这边坑飘渺被人看洗澡,虽然有乐子,自己又看不见……回头再来看他们面红耳赤的场面就行。
留下飘渺拿着一页书和赵长河你眼看我眼,半天都没心情干正事。
夜九幽在的时候还好,她一跑路,剩这边孤男寡女可就太尴尬了。
飘渺不着痕迹地扭了扭……醒来之时还感觉有点黏糊,那是什么鬼东西。
身躯还有点软,提不起力气来,懒洋洋的只想多躺一会……脖颈上还有很重的吻痕,不知道到底是多用力。
果然不是刻意沉睡就可以自欺欺人与自己无关的,躯体是自己的,一切痕迹都会在接掌躯体之后体验感受。更何况还不是完全沉睡,中途醒来的那一刻……
那完全就是她飘渺正在那个,从身到灵。
本来飘渺不会这么迟才醒的,不如说是不知道怎么见人,刻意磨蹭,一时间甚至都想继续让崔元央出来算了……可转念一想,不行啊,继续给崔元央,那她今天又会干什么?
就是再见不了人,也得撑着自己来,把那长得像兔子的狐狸摁回识海里呆着去。
两人尬了半天,赵长河才终于开口:“央央怎样了?”
飘渺面无表情:“现在都没醒。你……”
说了一半说不下去,其实真有点想问,和这样娇怯怯的小姑娘做得那么凶残你真忍心的吗?简直禽兽。
赵长河道:“夫妻之间,越是卖力,她才是越开心的。”
“……”飘渺勉强道:“不用和我说这个。”
赵长河道:“我知道你的修行尚未恢复最巅峰时,还需要继续掌管这躯体代练,所以我也不强求别的,只看是否能给个约定,每天让央央出来一段时间?”
飘渺抿了半天嘴,心中实在是想拒绝,却又知道拒绝等同于翻脸,最终只能道:“我可以让她每天辰时出来一个时辰,但你们可否答应不做那种事?那個,真的不急于一时。”
还故意约辰时,意思是大早上的你们总不会乱来吧……赵长河心中莫名有点好笑,故意道:“那个不做,接吻行么?”
飘渺实在头疼:“你们自己把握……我真的不想讨论这种话题。”
赵长河道:“我那时候神魂探入,不是故意去碰你的……是为了尝试能否在双修过程中寻找分开伱们的可能性。”
飘渺都快尬出血了:“我知道。结果如何?”
“暂时没辙。”赵长河沉吟片刻,问道:“刚才夜九幽让我去找波旬……我想波旬那种关乎人心的,最重神魂之中的不同显现,不知是否可以从他那里找到一些参考?”
飘渺吁了口气,说正事就行,别再说那些话题了……便快速接话:“或许。除了夜无名之外,大约也就只有波旬那边最有可能找到办法。九幽的话,让她把我们搅得更乱倒是在行,井井有条地梳理分离属实不是她的强项。”
“那行,我到时候会额外留意。”
说完这句,两人就没话说了,开始陷入沉默。
又过了好一阵子飘渺主动问:“让我持天书,你要做什么?”
“我需要观摩时光、窥测因果。不触碰是避免被夜无名凑齐九页,因此必须你或夜九幽持有,在你们手上她也没那么容易瞬间抢走。”赵长河道:“此前夜九幽只是拿着给我感悟,如今既在你手你也需要感悟,我们一起。”
谁要跟你一起……飘渺憋了一下,还是道:“好。”
两人目的不同,飘渺是想看看能否从天书之中略窥时空之道,赵长河依然是通过时光在追溯因果。上一次夜九幽手持,他追溯的自然全是夜九幽,这回轮到飘渺手持,他所追溯的对象自然就成了飘渺。
飘渺与山河四剑的因果,曾经通过清河剑已经看过了,还看见了她和上古青龙的很多对话,看洗澡也是那回。
这一次赵长河刻意地直接指向了源初,看看飘渺诞生的最初成因。
然后发现,比看夜九幽的容易多了。
飘渺并不是天地初开就存在的,她是等到世界上有了大量生灵、并且有了国度之后才开始渐渐汇聚的,可以说诞生得很晚。这种其实不太算“先天魔神”了,应该算是后天神灵,因人而成。
当有了国度,“山河社稷”成了一个具体的意象,也就是社稷之神。人们挂在嘴边的龙气、山河气脉,具现成了一位神灵,在浩瀚河川之中汇聚成型。历朝历代的帝王拜社稷,拜的就是她。
此神本也无名,因为不可捉摸,没有形态,只是氤氲飘渺的山河之气,故被人称为飘渺。当她越来越强,渐渐显化为人形,便是那个与央央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模样,宛在水中央。
说夏龙渊失去了气脉眷顾,如果当时飘渺在的话,那就可以具现为飘渺不再搭理夏龙渊了,不再借力给他。当时她不在,事情依然是这么发展的,也就是说,此神也是可以不需要的……和寒螭一样,被动就归于被动、抽象就归于抽象,不需要有一个具体的神灵来代言。
她是可以杀的。
夜无名已经这么做了……
但赵长河觉得自己是有点双标的,虽然对寒螭说“被动就归于被动”,但对于飘渺他却真觉得没有杀的理由,人家一点错都没有,做的全是好事,为什么要杀啊……或许也不算双标,标准就是一条,善恶之别。
不像夜无名,大有一种为了自己的目标,“虽芝兰当道,吾亦除之”的态度。管你好的坏的,一概弄死。
总而言之,飘渺之前说的话没错……对于现在的人世河山,他赵长河是中流砥柱,飘渺会是他的巨大助力,她为此而生。
如果说飘渺有什么缺点的话,大约是两条。一是她不具备人类的情感、没有自我的追求、甚至可能没有羞耻心,非常淡漠地遵循着自己的设定,和夜无名一样,假设某个好人对山河大局有了阻碍,她一样是除此芝兰。二是她现在心中有很深的恨意,对夜无名的。
这两条其实有点矛盾……因为遵循第一条的话,就不配有第二条。
反之,既然诞生了恨,那第一条还站得住么?她苏醒之后,羞耻心爆棚了都……如此爱憎,是否还能公正,是否还能像远古之时那么绝对的为了山河社稷而行?
已经不能了。
如果是上古之时的飘渺,她绝对不会和夜九幽混在一起,她应该是看见夜九幽就厌恶的,并且她的第一目标应该是帮助如今的大汉一统关陇……但今时今日的飘渺,和夜九幽相处了这么久也只不过是冷言冷语,连架都没打,关陇如何也连问都没问过。
“如何?看见自己的源初,对比今日,有什么想法?”赵长河忽然问。
这问话不在现实,而是在时光长河的尽头,飘渺初次凝聚形象的时刻。
面前正在汇聚的气居然说话了:“你……如何知道我到了这里?”
“看出来的,这气脉有异,它不再纯粹,也没有那么自然,像是自己在主动地汇聚。”赵长河道:“我的气脉之道已经登堂入室,这类观测我现在还是比较内行的。”
“是……连这都看得出来,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赵长河道:“但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擅改因果,可能会毁了你自己。趁着还没完成,停手吧。”
“我为什么要做这种尝试,你不知道么?”
“是为了回到过去找夜无名的麻烦,还是为了用这种方式早点把自己分化出来,避开我与央央的事情?”
“兼而有之。”
“这样的执念,很不飘渺。”赵长河郑重道:“我现在怕的是……你会入魔。”
“所以?”
“得罪了。”
现实中的赵长河骤然出手,一指点向前方飘渺的身躯。
飘渺伸手架开,两人的精神同时离开天书。
飘渺漠然看着赵长河的眼睛:“无论我是入魔,还是死于时空之乱,对于你来说岂不都是解决了一件头疼事?何必没事找事。”
“人世间可以不需要飘渺……但决不能有一个入了魔的飘渺。”赵长河淡淡道:“今日河山,我在守护。”
飘渺神色微动。
赵长河一字字道:“飘渺,你失职了……”
飘渺抿紧了嘴唇,半晌才道:“抱歉。我已有私。”
赵长河没有揪着她的问题不放,反倒赞了一句:“你刚才的尝试已经有了穿越时空更改因果的意味……强是真的强,我也是想学这个,不得要领,只能通过这种追溯的方式去看过往的影像,你却已经直接办到穿越了。可否指点一下?”
飘渺奇怪地问:“你……不怪我?”
“你的情况……换了是我只会更偏激,不能苛责。”赵长河笑笑:“何况我也有私,我真想学时空之道。”
飘渺看向赵长河的目光终于柔和了许多:“央央喜欢你,确实不是没有理由。”
顿了顿,又道:“时空穿越,我并没有直接办到……如你所言,刚才没有完成,谁也不知道最终的结果是成功呢还是要出大乱子。我把我所悟的分享给你,你自己参考。”
说完一指点向赵长河眉心,赵长河没有抗拒,任由她一指点化。
赵长河闭目消化了片刻,若有所思。理论不难,如同一直在磨练的所见即所在,神降万里之外,这里也是一样的。既然可以看见时光长河的上游,自然也是可以所见即所在,一样可以过去。无非就是所需的力量比二维空间的穿梭更高得多,所以飘渺能直接做到,自己却不得要领。
搞了半天其实是受限于修行……御境二重的水准,对于玩这个远远不够。
但似乎可以做点其他的磨练。
赵长河沉吟片刻,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树枝。
积雪压枝,枝头没有绿叶。赵长河定定地看了很久很久,仿佛看见了它未曾被积雪覆盖之时的挺拔过往。
于是伸手一指,树枝渐渐抬起了头,覆盖在上面的雪簌簌而落。
这一指若是在外人看了简直嗤之以鼻,就是一道气劲把树枝扶直了,把积雪抖了下去,一个初涉武道的人都办得到。但飘渺却看得骇然瞪大了眼睛。
这哪里是气劲导致的……这是时光,从根本上回溯了这根树枝的过往。
如果再深入一点,便是枯杨生华。
这一手夜九幽是会的,夜无名同样也会,还更强大得多……但她们都没想过,赵长河刚刚感悟时空之书没多久,在飘渺协助之下居然就会了这一手,这是法则级的神技好吗!
赵长河又皱眉思考了一阵子,忽地再度并指成刀,虚斩了一记。
那棵树忽地彻底消失,仿佛从来不存于世。
三个女人下意识捏住了拳头。
这又不单是时光了……似乎掺杂了点别的。
好像是从根源上斩断了这棵树曾经被种下的因……他竟然在断因果!
这只不过是对一棵小树,相对简单,要对人用的话还会麻烦得多,未必做得到。但已经踏出这一步了,对人还远吗?对魔神呢?
飘渺看得简直有点目瞪口呆,这举一反三的能力和天赋,就是这位短短两年半就踏上天榜第一的根源吗?
某处夜无名抱着手臂冷笑,这就看呆了?我都习惯了……
不过也有一项有些意外,本来夜无名觉得赵长河会很想尝试穿回上古做点什么,如今看来赵长河的表现并不想,连飘渺的穿越都被他阻止了。
他好像并不愿意去造成任何不可知的变数……想要窥探上古之谜,看电影就行了,没必要过去。之所以研习时光,恐怕连学技能都是次要的,他最终的目标是找到回家的办法。
夜无名撇了撇嘴,就这点时空之道,想回家还早呢……
赵长河长长吁了口气,对飘渺行了一礼:“多谢指点。”
飘渺木然道:“我没指点什么……这手断因果,我就不会。”
赵长河道:“我曾经在清河剑中追溯过你与灭世之炎的对话。”
飘渺怔了怔:“如何?”
“它说,天道的死亡本不会导致灭世倾塌,之所以造成这种模样,那是天道临终之前也觉得此世当灭。此话何解?意思是,并非天道死亡导致的纪元崩塌,而是天道临死拉垫背的,把世界毁了?”
“它的话是站在它的立场说的,想为自己灭世找到天道法理,所以未必多么可信……但应该不是完全没有依据。”
“不管它是不是在为自己拉法理……我能不能认为,天道有可能并未死透?”
飘渺眯着眼睛:“你的意思是?”
“寒螭镇压的东西,那种充盈的恨意与毁灭……是否与天道的灭世之意相关。”赵长河叹气道:“我一直在追溯源初,就是想找到相关的痕迹,可惜都没成功。”
飘渺沉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我想整个世上能回答这些问题的,只有夜无名一个。”
说话间,夜九幽兴致勃勃地出现在身边,探头探脑:“怎样怎样?看了没看了没?”
飘渺:“?”
赵长河摊手:“没,追溯了一下飘渺的源初。比你纯粹,可惜比你们的晚了很多,看不见更多想要的。”
夜九幽大怒:“凭什么我都被看了她可以不要被看!不行,你继续看!看到了为止!”
飘渺莫名其妙:“你们在说什么?”
夜九幽索性摊牌:“看你洗澡!追溯重要因果的时候,如果恰好你在洗澡……呃不是,你当我没说。”
赵长河捂脸。
飘渺神色古怪地看了这俩货半晌,居然憋出了一句:“他如果要看我的,只需要叫崔元央脱衣服就可以了……事实上他什么都做过了,还有什么可看的。所以你到底在期待什么?”
夜九幽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奇怪,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飘渺忽然没那么羞耻了,连这种话都能淡定地说了?
这男人是什么做的,和谁合作一下都能让双方关系变好一层?
“等一下。”飘渺终于反应过来:“原来你被看光了啊……”
夜九幽:“……”
飘渺悠然把时空之书塞回她手里:“那接下来你们继续慢慢看,我的事已经做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