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亮骤然回头,双目紧盯着陈铭,一身官威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奈何屋中几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这两眼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你要做什么?”
他冷着脸询问,仿佛他才是此间主人。
却听面前传来一声轻笑,“薛大人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当然不只是请夫人公子来牢里坐坐这么简单。”
“西市的刑场,像是许久无人了,不知刀还快不快,正好拿他们试试刀。”
薛亮忽而双目怒睁,额头青筋毕露,咬牙道:
“你敢!”
陈铭负手起身,向薛亮走去,覆在他耳边说道:“你如今可是阶下囚,本官高高在上,况且,今日这搜集令是谁下的,想来你应该心里有数。”
“你说本官敢不敢?”
薛亮脸颊瞬间变得煞白一片,冷汗涔涔而下。
只一瞬,他立即想清楚其中关窍。
匆忙之间举办的初冬诗会,那贼人偏巧不巧就闯入了天乐赌坊,坊中的人对官府避之不及,怎会包庇此贼?
今日一系列的事故,都有了解释!
原是故意为之,陛下本意便在赌坊!
而面前之人以自己的家人相威胁,定是说到做到!
想通这些,他再看向四周严实的囚牢,心中忽而生出无限的绝望来。
怎能轻易横死其中?
他们已然得知自己的身份,不问到东西定不会罢休,此刻落入囚牢,却是生死不由自己。
能在官场和白莲教之中坐到这么高的位置,薛亮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
他当机立断,朝着陈铭跪下。
“我确是白莲教的紫衣执事,大人想知道什么,我定知无不言。”
陈铭唇角勾起,这才迈步走向座位上坐下。
“你们在这京城都做了些什么?”
薛亮叹了口气,摇头道:“大人想必也知道,我们一般都是单线联系,即便我是紫衣执事,但也仅仅是比黑白衣多接触了些人。”
“至于其他的,其实与黑白衣也相差不多。”
“之前基本都是沉寂,没什么动静,不过今年以来,倒是运送过几次货物,在出入城门的时候,借以府中人手,更为便捷。”
陈铭身体微微前倾,眸光紧缩。
“运送货物?”
“往常并不是,只有今年?”
薛亮点点头,“确实只有今年。”
“你可知运送的何物?”
薛亮摇头,自己也作不解状,“这就不知了,我们之按上面的吩咐做事,并不能多问,至于他们运送的何物,我并不知道。”
“说实话,我也是不得已才上了他们的贼船,一直以来提心吊胆,唯恐生了大事,不过后来倒是并未发生什么。”
“是以上次他们让作掩护,我也未曾多想,左右出不了什么大事,也只是顺手的事而已,我并未拒绝,直接就出手了。”
陈铭起身负手在牢中踱步,暗自思忖。
今年以来,京城并未出什么大事,但一直在蛰伏的白莲教却忽然出手,其中定然非同寻常。
既能控制这么多的官员,恐怕他们所图不小。
经营多年,又怎会轻易出动?
难道京中发生了什么自己并不知晓的事?
陈铭脑海中细细过滤一遍,却并未有何特殊事件。
他随后又转向薛亮,“你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若能确定时间,大小事件也能更好筛选。
薛亮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正是两月前,陛下南去的时候。”
“当时灵隐寺,包括鼠疫之事朝中甚是轰动,微臣还道这灵隐寺胆子忒大,正与好友饮酒闲聊,忽然受到消息,才急忙出手。”
“且不用一日,他们便再次请在下出手,我是借了老母病急,需出城,才帮他们混出去。”
这个时间一出,陈铭立即察觉到不对。
当时自己南下,京中守卫森严,也不曾出什么大事。
那他们忽然出手又是为何?
既然他们的目标意在朝廷,自然是与自己相关,但自己身在南方,他们又何须还京中出手?
想及此处,陈铭脸色陡变。
一抬头,正见何秩欲言又止的模样。
陈铭抬手阻止了何秩,又转了回去,音中不自觉的带上一丝急切。
“你不知他们所带何物?”
薛亮摇摇头,皱眉道:“不知,他们并未告诉我更多信息。”
“不过这事是我亲自办的,当时是有几辆马车,细想来像是拉人的马车,不像是拉的货物。”
此话一出,陈铭狠狠拍案,眸光露出一丝凶狠。
怪不得,怪不得母后悄无声息的失踪!
正是这个时候!
看来这白莲教定与灵隐寺余孽脱不开干系。
见面前的人生了这么大气,薛亮颇有些畏惧,身形顿时佝偻下来。
“说,那个蓝衣护法到底是何人?”
此言一出,薛亮面色顿时古怪起来。
“怎么,不想说?”
想及被掳走毫无音讯的母后,陈铭身上戾气又增三分。
薛亮忙说道:“不是,我见过他,但并不知此人是谁,甚至连男女也不知。”
“他出现的时候,都以蓝衣覆身,蓝袍宽大,将身形遮隐的很彻底,而声音也十分粗粝,像老妇,又像老倌,一听就是故意变声。”
陈铭眉毛皱起,心中多了一丝不耐。
好不容易有了线索,然而这蓝衣护法竟遮掩的这么彻底!
“好好想想,此人还有何特征?”
薛亮低头闭目沉思,而后又似是不确定的说道:“说来还真有,虽然看不出来,不过那人身上有一股特殊的香味。”
“也幸得我鼻子灵敏,那味道极淡,若是常人,许是闻不出来的。”
“是何味道?”
“兰花?还是苦茶?好像是几种味道混合起来的,像是女子用的香囊的味道,我倒是没太留意,当时还觉得此人有些奇怪。”
陈铭走向座位,“可还有其他未曾交代的事?”
薛亮忙跪下道:“没有了,我都据实相告,不敢有半分隐瞒。”
陈铭挥挥手,“带下去。”
这蓝衣护法十分神秘,若是能找到他,说不得能找到母后的线索。
不过眼下自己动了赌坊的人,说不得会打草惊蛇。
这些人,还是要放回去,想抓到此人,还要通过薛亮这些紫衣执事,唯有放下饵,才能抓到大鱼。
不过眼下牢中的这些人还是得牢牢控制在手中才行,出了大牢,还得保证他们听话!
“何秩,去,将他们都放了,让他们留意蓝衣护法的动静,一旦发现踪迹,立时来报。”
“至于他们的家眷,就由京兆府代为照顾吧。”
“想来他们也知晓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