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莺儿亮晶晶的双眸一点点灰败下去,颊上的疼痛远不及心底。
如今已是舍下所有的面子,满怀希望的问出了这句话,但即便身处如此绝境,面前的人竟也说出这般拒绝的话来。
吴莺儿只觉一颗心丝丝龟裂,仿佛要在整个胸腔之中炸开,直到淹没呼吸。
沉默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小院,压抑非常。
林与白却觉心中激荡。
刚刚见秦虎出手,迅疾若风,一瞬爆发出的骇人气势,当初那个意气风发之人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能够为了莺儿姑娘的安危,而及时出手,正说明当初那个少年尚还留存心中。
内心的汹涌澎湃,正被掩藏在他颓靡的外表下,借醉酒以掩藏。
没有人比林与白更能懂得志向深埋心中的苦。
正是因为满腔热血无处可用,才不得不化作愁肠,以烈酒浇灌。
只要心中有火,林与白相信,秦虎一定能够重振旗鼓!
一转头,却见陈铭也向此处走来。
两人目光相接,陈铭看到林与白眸中的火光,笑着点点头。
林与白信心大定,转而快步走向秦虎。
多年夙愿就要实现,林与白难掩喜悦,激动问道:
“秦兄,若是现在有机会摆在你面前,可以让你在海域大展拳脚,你可还愿?”
听得此话,吴莺儿顿时收起悲伤,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看向秦虎。
秦虎消弭的缘由,她再清楚不过,这些年何曾放弃过劝说,可自己人微言轻,根本无从插手。
林大人既如此问,必是抱了十分的把握。
吴莺儿心中万分期待着秦虎能够应下。
陈铭也负手走近,等待着秦虎的答案。
一众期待的目光中,却见秦虎冷笑一声,转而闭目又躺倒在地,毫无回应。
吴莺儿急了,连忙俯身催促:
“秦大哥,你倒是应声啊,这可是你半生的追求,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怎么反倒不说话了呢?”
林与白本十拿九稳,却没想到眼前的人竟像是烂泥扶不上墙。
一时间怒从中来,俯身抓住秦虎衣领,怒道:
“你倒是说啊,秦虎!”
“我以前认识的那个秦虎可不是这般模样,即便身临绝境,他也会搏命拼一把,可现在呢?”
“你看看你如今这副样子,莺儿姑娘如此照顾你,却换来什么?到头来一场空!还有你曾经日夜不息赶制的策论,你对得起多年的努力吗?”
秦虎不耐烦的推开林与白,换了个方向,又是大醉模样。
林与白怒极,一拳朝着林与白砸去。
带着怒意的一拳砸在秦虎颊上,他终于睁开眼来,仰天苦笑,口中淌出血来。
吴莺儿连忙将他扶起来,“秦大哥你怎么样?”
秦虎满不在乎,直到笑的眼中淌出热泪。
林与白也是激愤至极,见得秦虎惨状,又一拳砸在地面,直将手上砸的鲜血淋漓,咬牙道:
“过去那个一心研究海战的秦虎是彻底死了吗?”
吴莺儿伸手要为秦虎擦去嘴角的血,却被他一把推开。
秦虎趔趄着起身,笑声中多了几分苍凉悲壮,映着红日如血。
“死了,就当他死了吧。”
“百十次的石沉大海,我早就死了这条心。”
林与白愤而起身,“可徐桥已死!”
秦虎身影怔了一怔,又讥笑道:“那又如何?谁会在乎这一片海域?”
“奸佞已亡,自有明主!”
林与白音中饱含威严,说的铿锵有力。
秦虎双目陡然睁开,目有精光,转身直视林与白。
当初一直未能得到重视,虽是徐桥不加重视,但亦有朝廷对沿海之地的忽视所致,可如今林与白竟说现有明主!
秦虎压下心中激荡的热血,等着林与白的下文。
已然等待这么多年,万一再次成空,秦虎不敢想象自己还要靠什么坚持下去。
又听林与白说道:“秦虎,我始终秉持正道,终守得云开见月明,等来了天恩,除徐桥,清海威,还我东南沿海以太平。”
“你若果真怀着兴建海域强军的念头,就该振作精神,据实以告。”
说完林与白往后退了退,露出一旁的陈铭。
“明主在此,凡有所想,俱可告知,若有真才,普天之下再无人可阻!”
听及此话,秦虎内心一震。
明主在此?
在场只五人,前方两人一前一后,明显后者为仆,而前者——秦虎抬头看去。
眼前人一身月白长袍,丰神俊朗,面有浅笑,若春风拂面,可周身气势却贵不可言,负手而立,自有威严之势。
难道此人竟是林与白所说的明主——大夏的陛下?
他双眼骤然变得通红,满是不可置信的看向林与白,想确认心中所想。
见他这副模样,林与白哪里还不明白,随即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
秦虎双手忍不住颤抖,双膝重重的朝着陈铭跪下,俯首行礼。
饶是七尺男儿,秦虎此刻也激动的无以复加,一时间声音哽咽,话哽在口中,难以言表。
头顶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起来说话。”
林与白忙俯身将他扶起。
“若果有其才,可允你一试。”
秦虎尚未回过神来,耳边便落下这么一句话,顿时抬头,双目灼灼的看向陈铭。
多年夙愿,此刻竟这么轻易的便实现,秦虎有如身处梦中,一时忘了反应。
林与白拍了拍他,十分欣慰。
“怎么,这么快达成心愿,高兴傻了?”
吴莺儿虽不知林与白说的话,但明显看出秦虎像是浴火重生般,连忙开口:“秦大哥,你的心愿终于达成了,太好了。”
身旁传来的声音,顿时将秦虎拉回现实。
他猛地一掌打在自己脸上,感受到火辣辣的疼痛,连忙开口道:“只要您肯给草民这个机会就好!”
“草民定不负所托!”
陈铭甚感欣慰,朗笑两声,目光落在吴莺儿身上,又说道:“此为恭贺你新生,不如再为你和吴莺儿赐婚,双喜临门。”
听及此言,秦虎眸中掠过一丝慌乱,连连摆手道:“不可,这实在是不妥,莺儿云英未嫁,将来必能找到更好的人。”
陈铭挑眉,并未错过秦虎通红的双耳,似是随意道:
“那不如将吴莺儿赐给林与白。”
吴莺儿与林与白皆是震惊,十分惶恐。
不料秦虎却率先开口拒绝:“不不不,不妥,林兄已有家室,莺儿不能嫁给他。”
话音一落,周遭顿时传来一阵笑声。
林与白恍然大悟,拍了拍秦虎道:“既两心相悦,何不结下姻缘?”
秦虎还想再拒,抬头却见吴莺儿饱含期待的泪眼,下意识的便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