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慢吞吞地穿了衣服,拿了钥匙出门准备到店里去。
……
徐酒岁开门的时候,走廊对面的门也开了, 男人今天难得穿的好像很休闲,看上去好像是要出门做一点私事。
徐酒岁目光飞快地在他脖子上扫了一圈,在发现那里的疹子都下去了恢复了正常的肤色后,她松了口气,又打了个喷嚏,昏昏沉沉地叫了声“老师好”。
“感冒了?”薄一昭问,又低头看了眼徐酒岁穿着的薄黑色裤袜,长卫衣还有小皮鞋,微微蹙眉,“夏秋交替季节容易感冒,多穿点,小姑娘别要风度不要温度,走大街上谁看你。”
徐酒岁觉得要是找了薄一昭当男朋友,除了享受爱情,搞不好还可以享受父爱(或者母爱)——
这个男人大概是冬天要把刀架在人脖子上要求人把秋裤穿上的类型。
她蔫蔫地,沙哑着嗓子敷衍了声“知道了”。
下一秒,就感觉到额头上贴上了一个温热的触感,她愣了愣,过了挺久才反应过来是薄一昭的手。
只是那手只是单纯地贴过来探了下体温,就收回去了。
“有点发热,你最好还是去用体温计测一下。”薄一昭问,“身体不舒服还出门,去哪?”
养家糊口。
徐酒岁低着头:“蹦迪。”
薄一昭:“……”
现在是上午十点半,哪家夜店这么孜孜不倦大清早还提供社会摇晨练服务?
这人大概脑子先一步被烧坏了。
看她这样子估计是去上班……也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想到这薄一昭才觉得自己对她了解的其实并不多。
而这边徐酒岁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脑子不太好使,生怕再跟他继续说话不知道又要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来,于是摆摆手就要往楼下走。
头重脚轻地,走两步就有想要栽跟头下去的趋势。
好在男人一直跟在她身后,一把拎住了她的衣领,徐酒岁站稳了回头看他,因为发热眼角红彤彤的,脸色苍白,像只沉默的兔子。
“不舒服就在家待着,”薄一昭想了想问,“手机给我。”
徐酒岁一脸懵逼地掏出手机递给男人,看他接过手机明显是被重量惊了下,有了个掂量的手势,然后抬起头看了徐酒岁一眼——
徐酒岁想到昨天这手机结结实实砸到人家……子孙根上,瞬间涨红了脸。
“手机解锁密码?”男人淡淡道,“我又没被你砸坏,脸红什么。”
被他一语道破,徐酒岁脸更红了,结结巴巴道出六位解锁密码,变扭的六位数字号,也不像是谁的生日。
“有什么特殊含义么?”男人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挪动。
“没有,”徐酒岁盯着他修长的指尖,平静地说,“我家都用这个密码,包括所有银行卡。”
话语一落,楼梯间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徐酒岁心想这下好了,今天又多了要跑三家银行改密码的行程——
她可真会给自己没事找事。
正琢磨着,她听见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一阵头晕目眩——说实在的,她不想承认自己这低烧可能压根就是被某通电话给吓出来的,现在她对手机铃声过敏。
好在那铃声很快就断了,男人伸手将自己手机拿出来挂掉了电话,她的手机还给她:“刚才拨出去的是我的手机,实在不舒服给我打电话。”
徐酒岁一脸懵逼的接过手机——
一下子都没能从自己终于搞到了男人的手机号里回过神来。
………………………………………………苍天啊,她上蹿下跳了两个多月,终于搞到了薄一昭的手机号!
她曾经以为他们俩的儿子上幼儿园了她也不一定会拥有的东西!
看看啊,这个世界有得必有失,遇见任何的困难和苦难都要咬牙坚强地活下去,谁知道接下来命运的女神会不会就这样毫无征兆的降临(忽然鸡汤)!
徐酒岁握着手机,微微睁大眼巴巴地薄一昭,唇瓣抖了抖:“顺便再加个微信行不行?”
要是长了尾巴可能已经摇出了重影。
站在稍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俯视她的男人露出了慈爱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
徐酒岁点点头:她就是这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爱心就泛滥的人。
然而。
“不行。”
“……为什么啊?”
男人擦着她的肩膀下楼,徐酒岁一愣之后,连忙抬脚真的像兔子似的跟在长腿叔叔身后连蹦带跳追赶。
“我怕你骚扰我。”
“被我这么可爱的小姑娘骚扰下怎么了?”
“上一个上图微信骚扰我的可爱的小姑娘被我拉黑然后跳楼了。”薄一昭伸手点了下她的眉间,“你亲眼看见的”。”
这句话信息量可就大了。
“李倩?她哪里可爱?她为什么有你微信?李倩都比我提前拥有你的微信?为什么?凭什么?这不公平!”
徐酒岁一路追薄一昭到了停车场,直到男人上了车,一脚油门扬长而去,她还在纠结“老子心心念念的东西路人却早已拥有”这种破事——
走出停车场时,大喜大悲之间,她觉得自己病得更重了。
……
徐酒岁到了纹身店,开门没一会儿姜泽就到了。
走进店里发现徐酒岁窝在沙发上,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当时就微微拧眉上前,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然后那眉皱的可以夹死苍蝇。
“薄老师昨天拼了老命要带你走就是为了把你弄成这样?”
“……”
这话里几乎每一个字都是槽点,要不是姜泽面色阴沉实在不像开玩笑,徐酒岁几乎觉得他是不是在开黄腔。
她张嘴准备反驳,话到了嘴边被一个喷嚏打断。
她捂着嘴拧开脑袋,白皙圆润的指尖指了指工作台,那上面摆着一个“米开朗基罗”石膏头像,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说:“今天画那个,什么时候画的比我好了,就收你当徒弟。”
姜泽看了眼那个石膏像,目光一沉,随即嗤笑了声:“怎么,玩我啊?”
语气里带着一丝丝淡淡嘲讽,还有少年的叛逆。
和他以前和徐酒岁说话的语气并不太一样——
昨天徐酒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轻而易举被薄一昭带走,这事儿他并不是完全脾气的。
今天做了半天思想斗争送上门,这女人又给他安排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欺负高中生没人权啊?
换了十八中的学生,听到姜泽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可能已经自动弹飞十米远……徐酒岁听出他话语里的不满,有些诧异,因为她也察觉了,姜泽以前不会这么跟她说话。
但是表面上没有显露什么,她只是肃着脸坐起来看他:“不愿意?门在那边。”
她心情不太好。
看向他的目光没有不耐烦,就是淡淡的。
姜泽回望她了一会儿,一只手撑在沙发边的扶手上付下身,投下的阴影将她笼罩起来,缓缓道:“姐姐,你挂在素描教室里那张《米开朗基罗》七年了也没有本校艺术生能超越,我只是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而已……”
徐酒岁眨眨眼,有些惊讶他居然知道。
想了想,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脸:“早就告诉你了我不随便收徒。”
老娘是谁?
许绍洋的徒弟,兼前女友。
千鸟堂的大师姐。
纹身届的九千岁。
好汉不提当年勇而已——
介于昨天被狠狠地提醒了下这一大堆头衔的真实存在性,徐酒岁今儿的腰杆比前两天的自己挺直许多。
姜泽自然不知道这其中小九九,只是垂下眼,盯着她,看着有些不太高兴。
“奉市不会有比我技术更好的纹身师了,”徐酒岁说着,又偏头打了个喷嚏,小巧鼻尖一遍通红,她垂着眼懒洋洋地说,“你要想找别人就去,准备个几千块总有人愿意收你当徒弟。”
在专业领域,她总是自带一种叫人恼火的傲慢。
“我没钱。”姜泽冷冷地说。
“想白嫖就去画石膏像。”徐酒岁指了指不远处她的石膏像,“别人连画石膏像的机会都没有。”
“可以肉偿的。”
“我对小我七岁的小孩不感兴趣。”
“年轻气盛,很好用的,不试试你都不知道……”
“……再开黄腔你现在就给我滚出——”
狠话又被响亮的喷嚏打断。
姜泽直起身,盯着徐酒岁,长臂一伸捞过放在茶几上的抽纸塞进她怀里,而后站起来长腿跨过茶几,稳稳地在工作台前坐下,找了个画板,调整坐姿,开始琢磨画那个该死的石膏像。
徐酒岁看着伸长了长腿,背靠桌椅,握着画板上方垂着眼开始琢磨下笔的少年,满意地收回目光。
打开微信,跟材料供应商进了一堆练习皮。
对方也是业内人士,听见她要练习皮都惊了,问她是不是收徒弟了,还问这事儿许绍洋知不知道……
徐酒岁都不耐烦了——
又是许绍洋,她收不收徒弟关他什么事啊?
她是不是定个棺材都得通知许绍洋一声啊?
怎么哪哪都是许绍洋啊?
啊啊啊?
狠狠扣下手机,徐酒岁一抬头发现有几个路人长相的人正站在她点门外探头探脑,站在橱窗前,指着她那副《墨意山海之烛九阴》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