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翠身着绿衣,与她的名字很是相符,她人相当纤细,一截细腰如水蛇一般。
一般这样的女人,都娇娇怯怯、如娇花细柳,但柏翠却不然。
她坐在树下,伸手把玩着自己漆黑的头发,她的脸虽然苍白,脸上却挂着游刃有余的笑容,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即便陷入了如此境地,即便身受重伤、强敌环绕,她的身上也好似带着一种别样的生命力,极其的傲慢、极其的倔强。
阿飞只用一招,就能直接把来找她麻烦的那大汉给一剑封喉这样可怕的剑法,如今已经被捏在她的掌心之中了,还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她害怕的呢
她甚至还用有些骄纵的语气说“这里实在是冻死人了,我还是喜欢比较暖和一点的地方。”
阿飞立在原地,好似听不懂这弦外之音似得,脸上连一丝表情都无。
柏翠就只好叹了口气,道“你看你,身上都冻得发白了,难道你不想找个暖和一点的地方呆着么”
阿飞冷冷地盯着她,薄唇也紧紧地抿起,好似一句话都不想同她说。
柏翠只好倒下去,倒在雪地里,说“好叭,那就让我在这里冻僵好了,咱们一块儿死去。”
阿飞的剑眉深深地皱了起来。
他一向不懂得如何对付女人。
因为他这一生之中,还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来“对付”女人。
但他也很清楚,这里不能久呆。
一个在荒野之中生活得久了的人,往往最明白大自然的残酷。
风、雪、雨、冰,人在这些东西面前,简直渺小得不像话。
这半山腰上,已开始有簌簌的雪花飘落。
这里的雪,一下就是很久,若是让大雪封山,他们不得下山那他或许真的活不到回去救李寻欢的时候了。
他惜字如金“起来,我们走。”
柏翠理直气壮“我走不动嘛”
阿飞“”
他的目光往下一瞧,便瞧见了地上的点点血迹这是从她的腿上蜿蜒而下的。
他只好把身子俯下去,伸手横抱起了柏翠。
他的身材修长、瘦削,棱角分明,总让人想到一块冷硬无比的花岗岩,不过再冷硬的人,血却也是热的。
他的掌心仍是滚烫的,碰到柏翠纤薄的衣料时,对方“嘶”了一声,冰冷的身躯好似被他烫到一般猛地一颤,双手已十分自然的环了上来,环住了阿飞的脖颈。
他浑身的肌肉忽然也忍不住绷紧了,好似一个绝对让人碰不得的独狼,忽然被人一脚踏入了私人领地一样,浑身应激。
柏翠眯着眼笑了。
她道“你放心,我觉不暗算你的。”
阿飞紧紧地抿着唇,全然当没有听见。
柏翠又笑眯眯地道“那个女人的名字叫青玉。”
阿飞冷冷地看了一眼,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柏翠叹道“青玉与我的仇恨当然是很大的,你把她放走了,她下山之后,一定会和我其他的仇人宣扬我受伤的事情,这样的话,来杀我的人一定少不了,我若暗害了你,还有谁替我去挡这些人呢毕竟,情蛊我只有一只,给了你,我可就给不了别人啦。”
阿飞“”
阿飞那一双如野狼一般的眸子,冷冷地瞪着柏翠。
柏翠就“吃吃”地笑“你生气啦怎么这样凶。”
她本来就是个明艳动人的美人,饶是病弱,也遮不住半点风采,这样一笑,双颊微红,更显得艳若桃李,仗着这狼少年阿飞拿她一点法子都没有,她更是肆无忌惮,出言调戏。
阿飞手背上的青筋,忽然也已一根一根地迸起,好似在忍耐什么极难忍耐的情绪。
但他紧紧抿着唇,连一个字都不肯说。
柏翠也没打算直接把这少年给气死。
毕竟年轻人嘛,看着再冷,脾气一般都很爆裂,她若真的把这狼少年给惹急了,人家要跟她同归于尽怎么办
翠翠还想着要长命百岁呢
她瞧着这少年冷硬的下颌线,又道“对不起嘛,我不该气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她声音软下来的时候,又好似是一个最可爱、最温柔的邻家小姑娘一样,温温柔柔、亲亲热热地搂住了狼少年,好似要把他浑身的冷气都给融化掉。
阿飞的眼神闪了闪,喉头好似也轻不可见地滚动了一下。
风雪好似稍微大了一点。
阿飞眯了眯眼,抱起了柏翠,走下了山。
到底,他还是一个字都不肯多说的。
山下有北国的小镇,破败、冷情,但到底比山上有人气儿多了。
镇中自然是有客栈的,客栈就在进镇子的路上不远,在门口立着一面发旧的旗帜,上书一个“刘”字。
这是刘家客栈。
刘家客里很纷闹。
喝酒声、划拳声、还有大声的说笑与吹嘘。
这冷的见鬼一样的天气,当然要温一些酒、上一些下酒菜来吃,才能让身子暖起来。
厚厚的门帘忽然被掀开,呼啸的风将雪花卷进了屋子。
一个非常年轻的男人走了进来。
屋子里这些杂乱的声音,忽然却都已停止了。
屋子里的人的目光,忽然已定定地集中在了门帘处。好似青蛙一样瞪着眼睛,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死死地黏在来人身上。
进来的年轻男人看样子,不过还是个少年,但他的下颌骨分明而凌厉,鼻子挺而直,薄唇冷酷地抿着,整个人好似是一尊石雕,绝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心软、而心动。被一群人盯住的时候,也是全然没有表情、全然没有半个眼神的。
他虽然还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但毫无疑问,他已有了一种令人移不开眼的魅力,他只肖得对一个女人笑一笑,那女人就一定会神魂颠倒般的跟着他一起走。
但小店里的人自然不是因为看他才这般出神的,因为这客栈里大部分都是男人。
划重点异性恋、男人。
异性恋的男人看到这样英俊的少年,只会嫉妒得恨不得杀了人家,怎么会用这黏丝丝的眼光黏着人家
他们在看的,是这少年怀里横抱着的美人。
这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外头很冷,她的衣裳却很单薄,脖颈处已被这严冬冻得如鱼肉般发白,可她的脸上却泛起了红晕,这红晕病态、兴奋得很,令她整个人看起来竟是像一朵在严寒之中盛开的秋海棠一般。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这美人,除了那抱着美人的狼少年。
他怀中抱着这样的女人,竟还是目不斜视,连一眼都不看她,好似他怀里不是什么美人,而只是一块石头,根本就没什么好看的。
他的脸上冷漠得很,全然没有任何表情,而那如钢铁铸成的双臂,却紧紧地将柏翠禁锢在自己的怀中,好似两根铁链,在无情地捆绑、凌虐这个女人。
而这美人在笑,十分没心没肺地笑。
她咯咯地笑着,目光肆无忌惮地自小店中的男人们脸上滑过,她眯起眼睛,好似对什么都满不在乎一样,眼角忽然又流出一段动人的风情来,只好似沉醉其中的人淹死一般。
这样的眼神,好似谁都没看,又好似对谁都很有情意。
玉面仙、玉面仙,能得到这样的外号,难道不足以说明她是个怎么样程度的美人呢
有人已醉倒在了她的眼波里。
那人直勾勾地盯着柏翠,忽然心想她是不是在看我她喜欢我。yhugu
男人通常都有一种谜一般的自信,而且想象力也很丰富。被哪个美人瞧上一眼,心中便已笃定这美人一定对他芳心暗许,暗送秋波。
更有甚者,已想到了她家财多少、娇婢几何,若是嫁进门来,如何如何洗手做羹汤,如何如何温柔贤惠,他的老岳丈有如何如何能为他的“事业”带来有益的帮助。
这个人的心绪,当然也已经飞了,
正在此刻,柏翠的双眼好似心有灵犀一般,正正好地对上了他的双眼。
她的眼睛并不是纯黑色的,而好似带着一汪碧波,如春天池冰刚化时柳枝的倒映,带有几分含蓄的异域之美,她眯着眼看着这男人,眼角的笑意忽然更浓、浓得好似已化不开
男人的手忽然一把握住了腰间的宝剑。
他忽然心想杀了这少年她就是我的了
恶意在心头疯长,一种争强斗狠的杀气忽然已从他的身上泄出,看着这少年腰间把柄铁片儿一般的玩具,这人已耐不住,蠢蠢欲动了。
电光火石之间,阿飞猛地转头,爆喝一声“滚”
他如同浸了冰的两颗眼珠子里,好似
已爆开了火星,这是孤狼对自己猎物的占有欲。
刹那之间,那欲暴起的人,满身的杀气忽然凝住,竟再动不了分毫。
柏翠忽然哈哈大笑,好似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一样。
阿飞脖颈侧的肌肉,似乎也已一条条地扭曲了起来,他脸色差得要命,额前却已浮出了一层焦灼的汗,他咬着牙,忽然大步大步地向前,带着柏翠进了屋子,重重地甩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