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见过无花的。
那人的确俊美至极,气质出尘,可他行事卑鄙,恶毒得令人恶心,就算他是享受世间赞誉的七绝妙僧,那也只是一滩臭水。
一点红简直比他好上千倍万倍
冯彩屏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
她的喉咙里,几乎也已发出了野兽般的声音,整个人状似厉鬼,李鱼厌恶这人,恨不得把她刺激成个疯子,见她如此,反还故意笑道“不过,我真是有点想要感谢你了,毕竟若是没有你昨天做的那事,我现在还没能和我的红哥哥在一块儿呢。”
冯彩屏又呕出一口血来。
李鱼兴趣缺缺,转身回到榻上去了。
一点红松开了自己的脚。
他竟对冯彩屏说“滚吧。”
这意思竟是要放冯彩屏一马
冯彩屏本以为自己已死定了,绝望得浑身都在发抖,谁知事情的发展,却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一点红,一点红却已不看她了,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浑身都好似已成了废料,冯彩屏试着往前后退了一步,一点红仍佁然不动。
冯彩屏的双眼之中,已然沁出了眼泪。
她看都不看李鱼一眼,却对一点红说“你你是个好人,我、我记着你的好。”
对这种女人来说,坏得都是旁的女人,好得都是旁的男人。
她迅速地转身,就要朝着门口的方向跑,这薄薄地一扇门,好似就是生与死的分隔一样,她急切地走了两步,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门外无人。
门外当然无人,这间屋子刚刚动静大得吓人,谁都知道这里面在发生可怕的事情,现如今,江湖人遍地,个个都不是好惹的,这一间客栈里,食客、住客、掌柜、小二,个个都懂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所以,整个二层都静悄悄的,好似阴间。
但冯彩屏却已喜出望外。
她活了她活了
人经过生死之后,心境就会尤发生变化,此时此刻,她忽然想我要回家去,爹爹和妈妈一定心急如焚,我若回去,妈妈一定会抱着我哭,爹爹一定会气得恨不得打我的板子。
之前想到这事时,她只觉得烦,如今再想到记忆中的爹爹和妈妈,她却忍不住热泪盈眶。
无花的事情,此时此刻,她竟一时忘了。
或许无花只是她的一个恶毒的执念罢了。
她朝外踏出了一步。
正在这时,一只惨白地像鬼一样的手忽然从背后伸出,扣住了她的咽喉,用一股大力将她拖回屋子里。
冯彩屏瞪大了眼,尖叫起来,中原一点红那双带着讥笑的眼睛,落入了她的眼中。
他掐着她脖颈的那一只手的食指与中指之间,正撷着一枚透骨钉。
他只是讥诮似地道“现在你还觉得我是好人”
冯彩屏的眼泪夺眶而出,那一枚透骨钉,已在瞬间钉入了她的咽喉,她的尖叫声被钉死在了喉咙里,她整个人也已被钉死在了他的手上。
她脸上的表情,被定格成一种极其恐惧、涕泗横流的样子。综武侠绝色女主是妖怪,牢记网址:1一点红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将冯彩屏的尸首随意地丢在了地上。
他的胸膛还犹在起伏。
他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偏激凶狠,令人害怕。
他绝不会放过侮辱自己的人,曾有人当着他的面,说了“懦夫”二字,然后,一点红就出剑杀了这人。
他对李鱼视若珍宝,比看自己还要看重,又岂能容忍他人侮辱李鱼
这冯彩屏如此侮辱于她,一点红的恨意就像是毒火一样,在身体中疯狂地窜动,只一剑杀了这人,实在难消他心头之恨。
所以,他一定要让这人死得绝望极了。
现在,他的一口郁气,终于出了。
而李鱼就一直侧躺在榻上,见他忙活完了,便撑着手臂坐了起来,用手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含笑瞧着他,嗔道“你你这人真坏。”
一点红死死地盯住了李鱼,目光之中,似是有火在燃烧。
他们定的客栈很贵,这一间上方,更是一天就要四五两银子才能住得,床榻条褥,一应都是最好的。
枕头自也不例外。
这枕头是软枕,外头套着枕套,枕套之上,用线细细地勾出了牡丹的纹样,李鱼侧躺着,那一半如皓雪般的皮肤之上,就印上了一朵微红的牡丹。
正可谓“红腮隐出枕函花”,实在美不胜收。
毒火从一点红的体内褪去,而另一种火,已快要把他烧死。
死亡,本身就是刺激的一种,一点红能在江湖上这么多年混得如鱼得水,没有横死,自然也是因为,他天生就是那种对血会兴奋、会刺激的人群。
现在,冯彩屏的死已让他的血热了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李鱼脸上的那一朵微红的牡丹,只恨不得去将那牡丹花的花叶子都嚼碎了吞下去。
他忽然道“你很讨厌我坏”
李鱼忽然蜷缩在了榻上,微微发起抖来。
她也已被这种野性感染了。
其实今天一早,她之所以那么对待一点红,是有一点自己的心思的。
一点红宁愿给自己腿上来一剑,也不愿伤害她。
他的确是个爱得赤诚的人。
但李鱼李鱼却怕欺骗这样赤诚的人。
所以,她已有些犹豫,自己到底该不该和一点红的关系更进一步呢
但她舍不得离开。
而此时此刻,她已不是舍不得离开了,她、她已被这男人蛊惑住了、她紧紧地盯着他的模样,看那张冷峻的面庞浮上了一种比残酷更残酷、比热烈更热烈的表情她竟也忍不住被带动了。
李鱼的声音都似乎在发抖“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
一点红已走到了她的跟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好似一只狼,一种凶狠的绿色自他眼中浮出,李鱼跪坐在榻上,抬着头看他,好似整个人的骨头都被抽走了一般。
一点红道“你不讨厌我。”
李鱼道“我”
一点红冷冷截口“你要怎么证明你不讨厌我”
李鱼的双眼眼眶发红。
她好似一个提线木偶一般,忽然直起了身子,双眼发直地看着他,然后嘤咛一声,投入了他的怀抱。
她竟好似已完全地屈服。
一点红道“很好。”
然后,他就恶狠狠地捆束住了她。
冯彩屏的致命伤处,没有流血。
那是一枚透骨钉,钉在她的咽喉死地之上。
她已死去多时了,脸色呈现出一种死人才会有的、奇异的灰白色。
她瞪着眼睛,双眼也早已浑浊,那双眼正瞪着床榻之上的帐子,秋日的帐子上,自然绣的是秋日的果实。
这帐子上绣的是石榴。
整个屋子里,也好似弥漫着一种死亡的气息,但在死亡之外,却令有一种奇异的气息蔓延在屋子里,潮湿、氤氲而温暖,若是仔细嗅一嗅,还能嗅得到一种隐秘的味道。
李鱼已在一点红怀里睡熟了。
即使在睡梦之中,她也好似犹在发抖,她好似已被这残酷的男人手持马鞭抽打了个遍,浑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都被抽掉,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发抖。
而这给予残酷刑罚的男人,浑身上下的每一丝戾气却都已烟消云散了。
他一扭头,就瞧见了冯彩屏死不瞑目的脸。
李鱼在睡梦中嘤咛了一声,往他身上蹭了蹭。
她浑身的每一寸肌肤,都好似那上好的羊脂玉一样,莹润而洁白,又好似一块温暖的海绵,只想让人忍不住试一试,能不能攥出水来。
她睡在一间不就之前刚刚死了人的屋子里,死人的尸首还在此处,她却没心没肺极了,她的脸蛋红扑扑的,还带着一丝快乐的表情,整个人又已是全然的放松,好似没有骨头一样,往一点红怀里钻。
一点红当然也从善如流地将她搂紧。
现在,他竟还真几分感谢这冯彩屏了。
不过再感谢她,待在这间屋子却显然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一点红利落的起身,裹上衣裳,又用一条毯子,将李鱼裹在里头,横抱着她去另一间屋子了。
李鱼仍在熟睡。
她大概是太累了,昨天大半夜的还没睡,今早又起的早,又经历了冯彩屏之事和他的,总而言之,自己这身娇体软的爱人,恐怕是得直接一觉睡到明天早上了。
一点红将她放在榻上,李鱼在睡梦中也想抱着他,伸出手来摸索摸索,一点红又解了衣,睡在了她的旁边。
李鱼又心满意足地霸住了自己的大玩具。
她的胳膊也是无力的,她整个人已被拆了一遍,然后又重新装好。
一点红伸手抚了抚她的玉臂,嘴角已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不久之前,她连说了数回“你真好、你真好”。
但凡是男人,总归有些劣根性在的,能让自己的女人觉得好,一点红的心中自然还是满意的不得了。
李鱼也很好,好得不得了。
他闭上眼睛,也打算睡了。
正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腿被什么东西扫了一下。
一点红骤然睁眼。
这东西柔软、蓬松,好似羽毛一样,自他的腿上轻轻搔过,好像一条尾巴
动物的尾巴。好端端的,哪里来的尾巴
他皱了皱眉,伸手掀开了被子。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一条赤红色、蓬松松的狐狸大尾巴。
这尾巴是从自己身娇体软的爱人身上长出来的。
一条狐狸尾巴,艳红如火,华美非常。
一点红“”
诚然是见过许多生死攸关场面的中原第一杀手,此时此刻,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双眼暗沉沉的,盯着那条狐狸尾巴看。
那真的是一条很大的尾巴,耷拉在李鱼的腿上,毛茸茸的,尾巴通体是赤色,唯有一点尖尖,是漆黑色的。
睡得二五八叉的李鱼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她生来是个爱撒娇的性子,身边又有了一点红这么个又诱人、性子又好的男人,好不容易得到了他,即使在睡梦之中,那种满足感也令她的脸色嫣红、嘴角含笑。
一点红外表冷漠残忍,好似一块石头,可他的人唯有李鱼知道,他的滋味实在是热烈、热情。
她整个人都好似已被这热烈的火所浇透,从头发丝到大脚趾,没一处不透着慵懒。
她沉沉地睡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在这种过度的松懈之中露出了狐狸尾巴,在睡梦中,她又觉得还抱身边那人不够紧,又上去蹭了蹭他结实的胸膛,嘴中呢喃着“嘤红哥哥,嘤”
小狐狸的叫声就是这般的,嘤嘤嘤个不停,其实是有些吵闹的。
她平日里化作人形,连叫声也收敛了,只是偶尔这么嘤嘤嘤几声,如今全然放松的睡着,又开始口齿不清地嘤嘤嘤说梦话了。
她全然不知,她的红哥哥此刻正紧紧皱着眉,盯着她的狐狸尾巴看。
她人贴过来撒娇,尾巴也好似撒娇一般,缠上了一点红的腿,亲昵地蹭一蹭,毛茸茸、蓬松松的,好似一大捧肥厚的云彩糖。
一点红的脸色陡然古怪起来。
但他竟还是很沉得住气的,他既没有跳起来大呼小叫,也没有提剑就要斩妖物。他只是伸出了一只惨白而骨节分明的手,忽然一下子,攥住了那缓缓摆动的尾巴的根部。
刹那之间,他只觉得那条大尾巴忽然一颤,随即李鱼整个人一下子就软得不能再软了,她蜷在一点红的胸口上,整个人好似被雷电打透了脊背一样,剧烈地抖了一下。
随即,一点红看到,一对活灵活现的狐狸耳朵,猛地一下竖起来了。
竖在李鱼的发间。
她好似受到了不小的刺激,才直接把耳朵也刺激出来了,那对耳朵也毛茸茸的,耳朵尖尖也是纯黑色,躲在李鱼的发间抖了抖,好似有些害怕一点红的视线似得。
李鱼却还没醒来,她的脸贴着一点红的胸膛,那对耳朵中的一个,也就贴上了他的胸膛。
软乎乎的。
还很温暖。
李鱼不是人。
她是一只,化作人形的狐狸精怪。
一点红终于明白了。
他从不信什么怪力乱神,可如今,一个活生生的、带着尾巴的狐狸美人刚刚被自己蹂成一滩春水,还带着一点点可怜、一点点欢欣的满足,缩在他的怀抱里他又怎能不信
狐狸精。
狐狸精。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忽然回想起了李鱼身上的一些不同寻常之处。
明明是个如此漂亮的姑娘,又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深夜荒山的庙里她不怕蛇,不爱穿鞋,跳进林子里去,等他找到她的时候,她的头发上都带着几个苍耳,正窝在树下吃果子呢
她一口一个,那酸得惊人的果子在她嘴里,只让人觉得又香又甜,见他沉默立在她的跟前,她假装生气,又在片刻之后,带着甜蜜的笑容投入他的怀中
一派天真娇媚的做派。
想到这里,他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凡人见了精怪现身,都怕得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一点红这人倒是胆色过人,见了精怪真身,非但不怕,反而还笑。
他这一生,面临濒死的境地也有七八回了,他生性偏激孤傲,上天给了他一个极其苦难的人生,给了他一个极其低贱的身份,可他却偏偏不愿意认命,他不怕死,可死在自己瞧不上的人眼里,对他来说,却是一种难以忍受的侮辱。
但莫要忘了,这个人的确是铁骨铮铮,若真值得赴死,他的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认识楚留香之初的时候,他非要逼着要和楚留香比试。
他认可楚留香,能与之比剑,乃是生平一大快事。
被楚留香杀死,他亦是无憾。
对李鱼也是一般。
他活了二十九年,从未品尝过一丝爱情的滋味,从前看那些人世间的痴男怨女,一面嗤笑,另一面却有些落寞。
爱情、亲情、友情,本就是每个人都应得的。
可他偏偏什么都没有。
他只有一个凶名,叫做为了钱,连父母朋友都能杀得。
他一向沉默,谁往他身上泼脏水,他也不会分辩,唯有听了这句话,他会露出阴森森的笑容,冷冷地说我根本就没有父母朋友可杀。
如毒蛇一样毒辣、可怕的话,但又何尝不是属于他的凄凉呢
但现在,他已觉得自己被填满了。
他的心是满的,那种由内而外的满足感,已快要把他这具永恒空虚的皮囊给撑满了。这永远警惕、永远紧绷如孤狼的男人,此刻竟也是放松的。
他甚至有点懒洋洋的,一只腿曲起来,他浑身热得很,于是并不盖被子,一只手枕于脑后,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抚着怀中美人光洁如玉的背这模样,倒是当真有几分浪子班头的风范。
他这一生,本就活的很没有意思。
现在有了李鱼,才知道爱是什么滋味。
在他眼里,这世界本是空虚且无聊的,可李鱼与他表白心迹之后,他的世界忽然就好似亮起来了。
此时此刻若是有人突然跳出来,说李鱼是精怪,要将她夺走,那一点红可能会
一点红会直接一剑杀了那人,一点犹豫都不带。
精怪就精怪,狐狸挺好的。
杀手如是想到,只在片刻之间,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甚至还又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李鱼的一对狐狸耳朵。
那耳朵猛地一抖,好似受惊一般,一点红挑一挑眉,立刻停手,不再碰她。
早年间,他也曾试图猎过狐狸。
倒不是为了剥皮卖钱,只是身受重伤,倒在林中,试图捉些活物来吃,他观察过林子里的许多动物,狐狸这种生物
狐狸十分警惕,又十分胆小,观察力敏锐,一有风吹草动,便立刻撒腿就逃,不是很好猎。
他不是专业的猎户,又身受重伤,便没猎狐狸。
现在想来,幸亏没猎。
普通的野狐狸,若是这美艳的狐仙娘娘的徒子徒孙,他日后又该如何与他的狐仙娘娘相处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一点红又斜眼瞧了李鱼的大尾巴一眼。
狐狸性子好像有些胆小来着。
狐狸这种生物,在林子里的天敌的确不少,故而十只狐狸,倒是起码有九只都很警惕。
至于李鱼这狐仙娘娘警惕不警惕,这倒是很难去定义。
一点红又想到了她握着那块蓝田玉佩发呆的那一日,他悄无声息地靠近,吓得她浑身一颤,连瞳孔都缩小了。
一点红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自是不愿去吓她的。
只是,她从来不曾与自己言明身份,定是也有自己的顾虑,若她醒来,发现她现了形,又见自己已发现了,吓得夺门而逃又该怎么办
一点红“”
一点红面色一滞,眉头皱了起来。
正在此时,怀中的美人忽然嘤咛一声,好似已要悠悠醒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点红眼睛一闭,强行将呼吸调整到匀长,竟是生平头一遭,装起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