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经常会很自然而然地做一些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比如她对那轻生少女所发出的一番高论,又比如说她忽然跑过来,搂住了一点红的腰,软乎乎、娇滴滴地喊一声红哥哥。
一点红只觉得他已快死在这女人的手底下了。
他本就对李鱼起了一种男人经常会起的心思,却又痛恨自己心思龌龊,因此不愿去多看李鱼、多碰李鱼。
可李鱼是什么人她是最漂亮、最嚣张、最可爱的狐狸精怪,她既然想要一点红,就一定要一点点的把他拉过来,让他心甘情愿的与她一同快活,狐姬一出手,凡人又怎可抵御
就算是心肠如铁石般的男人,也只能乖乖变成绕指柔。
中原一点红,已算是其中十分有定力的一位了,最起码到目前为止,他从没主动逾越一步。
此时此刻,冷心冷情的杀手面上无甚表情,只是胸膛忽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他佁然不动,任由她搂住腰,好似一个被迫接客的伎女一般,对恩客的亲热无动于衷。
可是李鱼那一双无骨般的手搂住他腰的时候,他的腰腹就忽然缩紧,她的手攀上他的背时,他的背也忽然也痛苦地弓起。
在他紧紧的黑衣之下,脊柱凸出薄薄地皮肉,好似一根贯穿全身的骨刺,正在将他浑身的血肉都刺穿、搅碎。
李鱼的手明明柔弱无骨,却好似一条布满倒刺的鞭子一样,正在用力地、恶狠狠地折磨他,鞭打他,非要把他弄得鲜血淋漓不可。
他却只能咬牙忍受,这种私密的痛苦,甚至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中原一点红,明明是个再孤傲不过的人,他虽是卖命人,却自诩为只出卖剑、不出卖人,他野性难驯,即使是出高价买他的雇主,只要敢侮辱他,他亦会一剑刺穿那人的喉咙,可是如今
可是如今,他竟只能咬牙忍受。
这究竟又是为什么难道他的痛苦与喜悦原本就是一体难道他虽然告诉自己要离这女人远一些,可是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却都想要得到她
这些问题,他不会说,也没有人敢问。
所以一点红就只是浑身僵直地杵在那里,任由她抱着,李鱼在他怀里满足地蹭蹭,忽然听到他沙哑地道“你叫我什么”
李鱼眉眼弯弯,不怀好意“红哥哥”
一点红的呼吸声忽然变得急促了几分。
李鱼眼角含笑,问他“你今年多大”
一点红“二十九。”
李鱼道“那可巧了,我才不过双十年华。”
这当然是假的,二十岁的狐狸精,连灵智都开不了,李鱼这条修炼得当的狐狸精,早活了百年不止。
她之所以要这么说,只是因为她看穿了一点红心中痛苦纠结的事情,她大发慈悲,要给他一个麻痹自己的借口罢了。
一点红惜字如金地回答她“嗯。”
李鱼振振有词“所以呢,你比我大,又如此照顾我,我们能相遇,也算是一段缘分,不如就此认了异性兄妹,好不好我在家里都没个兄长,实在是很想要个哥哥,你要不答应我,我可要伤心死了。”
她的语气正经极了,表情也正经极了,只是搂着一点红的动作看起来不太正经。
她瞧着一点红,却见这男人的眼神忽黯了黯,脸上的表情虽然没变,但脖颈侧的青筋却忽然一条条地凸了起来。
半晌,他才神色古怪地开口道“你想认我做义兄”
李鱼点了点头,道“好不好”
他的牙齿紧紧地咬在了一起。
义兄妹。
不错、不错,这倒也是个好主意,一个兄长,总不该对自己的义妹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不远不近,总是叫他忍不住涌起一些残暴的、冷酷的冲动。
他不能一走了之,又对她总是心软,无法冷言冷语地呵斥她,她总这样没有分寸,一点红只怕自己不知何时就昏了头,做下错事。
他一定会后悔,她也一定会害怕
她既然是这样想的,那也很好。
一点红的薄唇紧紧地抿着,半晌,平静地道“我这样的人,你不必与我有什么关系。”
李鱼皱眉。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你又来了。”
总是这般自轻自贱,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世上任何一点好意。
她没有说下去,一点红也没有追问,只是垂下头看了看她有些怅然若失的脸,沉声道“好。”
李鱼抬头看他。
一点红却已收回了目光,李鱼这样伏在他怀里,只能看到他冷硬的棱角与薄情的嘴唇。
他一字一句地道“我是你的义兄,一定会护你周全。”
李鱼笑了,轻快地道“好的呀”
一点红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半晌,他才道“回去吧,明日就出发,去长安。”
李鱼在他怀里点了点头,轻快地直起身来,径直往回走,一点红在原地驻足了片刻,这才跟在她的后头,慢慢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