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立忍压低声音道:“难道你期望她会站在咱们的这一边,帮助我们对付李沉舟?”
董炳泰意味深长道:“只要给出难以拒绝的条件,这个世界上任何事都能够生。”
项立忍却又叹了口气道:“即便如此,我们也未必能够将他扳倒!”
董炳泰道:“太师未免悲观了一些,下棋,这局棋还未分出胜负,怎么可以放弃呢?”
薛灵君站在一座孤零零的坟冢前,今天乃是她亡夫洪兴廉的忌日,这位短命的大雍才子,在和她大婚三个月后就一命呜呼,没过多久洪兴廉的父母又相继而亡,自此以后薛灵君克夫之命传遍天下,薛灵君望着这座被积雪覆盖的坟冢,双目竟然有些湿润了,她将手中用来祭奠的贡品放下,点燃三支燃香,插在坟前香炉之中,轻声叹道:“相公,这些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看你,你怪不怪我?”
积雪覆盖的坟冢自然不会回应她什么,薛灵君凄然笑了笑,抿了抿嘴唇然后低声道:“你自然不会怪我,你那么疼我又怎会怪我?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是真心待我……”停顿了一下又道:“可我却害了你,我是个不祥的女人,原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薛灵君猛然回过头去,进入陵园之前,她已经让人清场,而且她已经严令随行护卫全都留在陵园外面,没有她的允许本不该有人进入其中。
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一张熟悉的面孔,金鳞卫统领石宽。
薛灵君皱了皱眉头,她今日出行并没有动用金鳞卫的任何人,却不知石宽因何会出现在这里。带着怒气道:“什么事?”
石宽对薛灵君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恭敬,抱拳行礼道:“有人委托属下送一封信给长公主殿下过目。”
薛灵君心中疑窦顿生,什么信非得这种时候送到自己的手中,况且自己前来亡夫陵前凭吊的事情非常低调,刻意避人耳目,而石宽却能找到这里,足以证明他一直都在跟踪自己。
石宽掏出一封信双手呈上,薛灵君伸手接了过去,冷冷道:“你可以退下了。”她对这种时候被人打扰极其的不满。
身为金鳞卫统领石宽不可能没有这点察言观色的能力,可是他却依然没有离去的打算,恭敬道:“请殿下现在就看!”
薛灵君柳眉倒竖,凤目圆睁,在她看来石宽的行为有犯上之嫌,他明显在步步紧逼,这在以往还从未生过,薛灵君怒极反笑:“石宽,你在跟本宫说话?”
石宽点了点头,目光直视薛灵君却并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畏惧和退缩,他的表情让薛灵君内心深处隐隐生出一丝不祥的感觉,薛灵君向他走了一步,意图逼退石宽,石宽却仍然没有退步,薛灵君的这一动作让她险些撞在石宽宽阔的胸怀之中,薛灵君凤目之中几欲喷出火来,怒叱道:“大胆!”
石宽意味深长道:“其实在下都是为殿下的清誉着想,您还是当面看清楚的好。”这番话已经充满了威胁的味道。
薛灵君内心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作出少许的让步,且看看这封信的内容究竟写得是什么,信密封的很好,火漆封口并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薛灵君拆开信函。此时石宽方才向后退了两步,目光投向别处。
薛灵君展开信纸,逐行看了下去,当她看清这上面所写的内容之后,一张俏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紧咬樱唇,竟然将嘴唇咬破,凤目之中充满惶恐和屈辱的光芒,她将那封信在手中揉成一团,然后又迅速展开,一点点撕碎,直到她确信这封信的内容再也无法复原,方才将目光望向石宽。
石宽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当薛灵君向他走近的时候,他方才缓缓转过头去。
薛灵君来到他的近前,忽然扬起手来狠狠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石宽的面庞宛如大理石雕成,虽然挨了薛灵君这一掌却纹丝不动,面不改色。薛灵君反手又是一掌,然后她宛如疯魔一般,来回挥舞着手掌,用尽全身的力气抽打在石宽的面前。
石宽从头到尾都没有闪避的动作,任凭薛灵君的手掌落在自己的脸上,直到薛灵君的手掌被他的面庞反震得红肿,她方才停下手来,在石宽的面前蹲了下去,红肿的双手捂住面庞,无声啜泣起来。
石宽望着薛灵君,虎目中流露出些许的怜悯,低声道:“有人让我转告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雍皇室的清誉全都在殿下的一念之间。”
薛灵君的内心在泣血,不堪回的往事,她自以为已经随着皇兄死去而永远掩盖起来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丑闻,却重新被人揭开,她感觉自己宛如赤身裸体地跪倒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四周全都是世人唾弃的声音,鄙夷的眼光,甚至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无比艰难。
“谁写的这封信?”如果薛灵君的目光可以杀人,那么现在石宽早已被碎尸万段。
石宽道:“长公主殿下只管放心,这封信的内容只有写信人知道,他让在下转告长公主,希望长公主早做决断,彻底断绝了和逆贼的联系。”
薛灵君点了点头,心中已经猜到写信人是谁,她从地上缓缓站起身来,冷风吹过,被她撕碎的信纸宛如蝴蝶般飞起,从她的脚下掠过,有些贴在了她的貂裘之上,宛如一颗颗的污点,在白色貂裘上留下触目惊心的印记。
若是在过去,素来爱洁的薛灵君绝对不会容忍,可是现在的薛灵君却无所谓,因为她感到自己浑身上下已经千疮百孔。
薛灵君深深吸了口气,想要挺直腰杆,可是却总觉得在自己的身后有一双眼睛在望着自己,那是亡夫的眼睛,目光中充满了嘲讽和鄙夷,薛灵君瞬间感到万念俱灰,甚至连自己都开始厌恶自己,她后悔自己为何苟活在这个世界上,
石宽此时却又拿出了一封信,依然双手呈上,恭敬道:“长公主殿下若是心境平和,现在可以看看这封信了。”
薛灵君望着那封信,竟然有种畏之如蛇蝎的感觉,她向来自认智慧超群,在大雍朝内少有臣子能够入得她的法眼,直到今日方才意识到,昔日在她眼中那些平庸的臣子却并非表面看到的那样,有些人只是韬光隐晦等候时机,他们的手中其实掌握了太多的秘密和隐私,轻易不会动用,一旦有所动作必然天崩地裂风云变色。
李沉舟再次来到了长公主府前,黄昏时分天空中又飘起了细雪,站在雪地中遥望着有些模糊的府门,李沉舟的眼前却浮现出一个衣着单薄走在漫天飞雪中瑟缩抖的女子,他的内心一阵狂跳,虽然没有看清那女子的面容,可是他却知道那是简融心,猛然闭上双目,再度睁开的时候眼前的幻象消失得干干净净。
李沉舟摇了摇头,自己这段时间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不知为何,这段时间简融心的影子总会不由自主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过去还只是偶然在夜里,现在不但变得越频繁,甚至连白天也会看到简融心的幻象,李沉舟的唇角浮现出一丝苦笑,他本以为会反复出现的那个影子是薛灵君,毕竟她才是自己生命中第一个女人,才应该是让自己最为刻骨铭心的那个,可是时间却让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隔阂也似乎越来越深,甚至连薛灵君的面容都在他的记忆中开始变得模糊了。
李沉舟静静望着长公主府的匾额,在他心中第一次打起了退堂鼓,走过去无非是遭遇到再次拒绝罢了,李沉舟正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街角处传来马车的銮铃声响,举目望去,却是长公主薛灵君的座车向府门的方向而来。
李沉舟准备接受再次擦肩而过的现实,却没有料到马车居然在自己的身边停下,车帘缓缓掀起,露出薛灵君异常憔悴苍白的面容,一双凤目静静望着李沉舟,包含着难以言明的情愫。
李沉舟望着薛灵君,唇角绽放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雪大了,进来歇歇吧!”
炉火正熊,外面虽然是雪花纷飞,室内却是温暖如春,李沉舟坐在那里,表现出少有的拘谨,他听得到屏风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应当是薛灵君正在更衣,李沉舟闭上双目,脑海中回忆着昔日两人缠绵欢好的场景,可是心头却没有昔日的火热和冲动,他攥起双拳方才现自己掌心冰冷。
珠帘轻动,薛灵君换上了一身红色长裙,****半露,纤腰盈盈一握,婷婷袅袅走向李沉舟,看得出她特地装扮过,樱唇如火,俏脸之上也轻施粉黛,脸色显得好看了许多,美目流转顾盼若兮,妩媚风情不减昔日。
李沉舟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淡淡兰香,可心中却产生了一种难以道明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