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样一番全面整顿，脑子里有着对神有不洁、不净之念的“罪人”几乎被彻底清洗干净。
不过，也只是几乎。
说是遗毒也好，余孽也罢，总有一些成功苟活了下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除非诸神能把旧土所有凡人全部诛杀，不然，总会有漏网之鱼。
可凡人的信仰又是诸神复活的关键，她们也很难办。
撑过一场疾风骤雨以后，这些为诸神所不容的余孽们开始在旧土的阴暗面发展，慢慢的再次稳住了根基，毕竟是曾经除诸神之外唯一有着传承传续的凡人群体，潜力也是不可小觑的。
重新立稳根脚之后，他们开始认真审视现状。
他们不是迂腐之人，思维更是一点都不僵化顽固，或者说，若非这样的品质，早就在诸神的大整顿中给“劣汰”掉了。
剩下的，都是“优胜”者，有着灵活的道德底线和思维。
既然现实已经教会他们做人，让他们明白，这个世界，依然是诸神说了算，诸神的言语，诸神的力量最管用的世界，他们知错能改，破除掉了那渎神的、也是最为神所不容的言语。
他们这么做，难道是想再次投入诸神的怀抱？
当然不是。
若诸神能够对他们的过去既往不咎，那他们不介意重新抱住诸神的大腿，可惜，他们都理智又清醒，他们清楚的知道，只要脑子里有过那些念头，对神来说，就已经是不洁不净不诚了。
她们不在意他们能够提供的那点信仰，他们只担心他们会将这样的毒素传播给更多人。
她们不能摧毁所有凡人，但毁掉部分凡人，对她们来说，只是一桩小事。
只要还有根，她们随时都能让剩余的部分成长壮大填补这个空缺。
他们同样深知这一点，从他们脑中有了那样的年头开始，他们就再也回不去诸神的怀抱了。
“要是有一个能庇护我们的神灵那就好了。”
最初，这只是一个臆想的念头，可渐渐地，这个臆想被一个又一个聪明的大脑加工完善，一代又一代的接力传续，一个属于他们的“神”渐渐地从无到有，慢慢的有了真实的轮廓。
这是他们寄予厚望的、伟大的“神”，也是在他们一代代抚育浇灌下慢慢成长起来、一步步有迹可循的“神婴”。
他们大胆的，以已经彻底陨落的知识之神和炼金之神为模板，赋予了她绝对理性、绝对中立、不偏不倚的神性。
她将永远都不愤怒、不贪婪、也不追求所谓的荣耀尊严，她将永远如同一个精密的机械一般运行。
他们给她赋予了一个完全由他们虚构的、但绝对堪称伟大的神职。
世间一切的奥义和真理都在她这里集中，她是这一切的掌管者，也是这一切的庇护者。
所有追逐奥义和真理的人，都是她虔诚的信徒，能给她提供虔诚的信仰，而她回馈给这些信众的：
是毫无保留的向他们敞开世间的一切奥义和真理，他们可以凭借自身的聪明才智在里面自由的徜徉探索；
是如同父母一样，在他们遭遇其他神灵不公对待的时候，勇敢的站出来，挡在她们前面。
因为她既是真理和奥义的掌管者，也是这一切的庇护者，她有义务保护那些人的追逐追逐真理和奥义的权利。
他们将她称为“奥义与真理之神”，非正式场合也会称她为奥义之神或真理之神，这就像是小名和昵称，显得亲切。
他们给她编写了完整的教义，制定了教规，创立出了一整套严谨而规范的仪轨。
可以说，除了奥义与真理之神这个正主还没有彻底就位，其他一切都已经有了一个古老伟大该有的排场。
他们还通过已逝的知识神系的遗泽，以其为养料，将奥义与真理之神的历史追朔到了旧土极古老的岁月。
在他们编写的教义中，知识之神，炼金之神，贵族之神这些已彻底陨落的知识神系的高层们，都是在她的身上诞生出来的，是奥义与真理之神的某个侧面呈现。
直到知识神系的众神彻底陨落，一切复归混沌，奥义与真理之神才得到了真正苏醒归来的契机。
要是知识神系的众神还健在，知道有人这么篡改扭曲她们，她们一定会拼上老命。
这样的篡改不仅为知识神系的众神所不容，对其他众神来说，同样是绝对的禁忌。
可这样的事，通过一代又一代的隐忍和接力，却真被他们这群现在以奥义使徒，真理信徒的家伙们快完成了。
在他们的努力下，奥义与真理之神早已完成了理论层面的创建，也早已经历了最不可思议的受孕成型、化无为有的过程。
也度过了漫长的孕育过程。
即将到来的，却是最危险的“分娩”过程，对她而言，这是九死一生的成神之劫。
此前的一切他们可以悄无声息，但奥义与真理之神彻底诞生于世这事，是无论如何都隐瞒不过去的。
之前他们做得有多隐蔽，彼时来自诸神的怒火就有多强烈。
他们为此进行过无数次推演，绝望的发现，若只靠他们自己，他们永远都闯不过这一关。
拦在他们前面的，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无生。
不仅他们这些人要被诸神的怒火烧成灰，还没诞生的奥义与真理之神也永远都不会有真正诞生的那一天。
诸神绝不可能允许这样一个人造的神与他们并列，那是对他们最大的侵犯和挑衅。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年他们甚至主动抑制了奥义与真理之神的“发育”，就是怕她在他们还没有找到解决办法的时候就蹦出来。
那样，大家就都完了。
他们一直在寻找一切可能的破局之道。
当洛南半岛的最新变故沿着海路向旧土传播，在海域中有着许多藏身之地的他们先于其他势力知道了这个消息。
对旧土其他势力来说，这是个噩耗。
可在他们耳中，却如闻仙音，也终于看到了曙光。
根本没有犹豫，距离最近的一批使徒就已经扬帆起航，向着这里赶来。
在见到曾宪之后，他们甚至没有任何的隐瞒，问啥说啥，一副你就是想要看看我心的颜色都可以现场剖给你看的坦诚模样。
他们也不敢不坦诚，任何隐瞒都可能导致合作受阻，又或者湖弄过去合作达成，却因为对方关键信息的缺乏导致奥义与真理之神在诞生过程中发生未知畸变，最终生出来个和他们预期不符的“怪胎”，那才是真正的悲剧。
既如此，干脆从一开始就示之以诚。
双方毕竟来自于两块仇怨深重的大陆，信任本就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他们有求于人，不主动一点怎么行。
来客已经退走，将空间留给曾宪。
曾宪沉默了许久，才看向旁边的李旷，问：“对于他们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李旷却没曾宪那般顾虑重重，浑身上下都毫不掩饰一种跃跃欲试的意味。
“我觉得很有意思，答应他们吧，我也很想亲眼看看一个神是如何在我眼皮底子下诞生的呢……你就不好奇吗？”
曾宪见他这态度，不满道：“你莫不是以为自己不属于这里，随时可以回去，就把这里的一切当成一个游戏？”
虽然确实有些这种心态，但面对曾宪的质问，李旷当然不会这么回答。
“你误会了，你不觉得，他们捏造出来的这个奥义之神，其实和咱们知道的一个事物很相似么？”
曾宪惊讶的问：“何物？”
“科学之神。”李旷道。
“科学……之神？”曾宪皱眉，这两个完全南辕北辙的事物是怎么联系起来的？
他魂入此界时才二十岁，接受的那些传承教育只是能够确保他知道自己是谁，从哪来，到哪去，掌握一些魂入洛华大陆之后有用的知识技能，至于别的，能够浮光掠影的了解一下都已算是涉猎广博，更多的，他却是根本没时间也没那个认知去了解。
李旷脸上的兴趣却越来越浓厚。
“你知不知道，在咱们那边，其实一直有个‘科学神教’的说法？”
说到这里，他又特意补充了一句：
“我说的可不是地星盟里那个什么山达基的邪教，而是一种近似于玩笑的调侃。
说的是那些信奉科学到了骨子里，几乎魔障的一类人。说他们信奉科学，反倒更像是在信奉一个名为科学的宗教。”
曾宪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没有了解过，不过，经你这么一解释，倒是很容易理解。这样的人，似乎不少。”
李旷点了点头。
“咱们那边的环境和这边不一样，你不妨试想一下，要是咱们那边也具备这边这种神诞规则，又或者将科学神教的土壤移植过来，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已经说得这么明白，曾宪自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神也变得明亮起来。
“你是说，会和他们培育奥义之神一样，也诞生一个类似于科学之神这样的东西？”
李旷点头：
“我认为这是很可能的，其实，便是那些陨落的诸神，追根朔源，也是由无数人合力创造出来的产物。
只不过，这种创造过程是漫长的，无意识的，他们因共同的意识和认可创造出来一个个神职，然后，某个幸运的存在得到了它，然后就成了神。
奥义之神的诞生只不过是将这个过程精炼提纯了一下罢了，变得更加明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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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宪心中思索，点头认可。
他联想到了洛华大陆那些曾经成神的先辈，内里不就是这样一个过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