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再会!”
夏初七笑意浅浅地看了他一眼,拱手下车。
外头还飘着雪花,天真是很冷。她抱住双臂,只瞄到了赵樽的马车,却没有见到赵樽的人,马车的黑色帷幕紧紧拉着,也不知道他在不在马车上。
今儿私下见了赵绵泽,又坐了东方青玄的马车,虽然她什么也没有干,又是为了正事,可还是稍稍有那么一点点心虚。干咳一下,她正了正帽檐,与李邈对视一眼,走近车厢,不太自然地喊了一声。
“楚七参见殿下。”
没有人应声儿,却是东方青玄拉开了车帘来,笑意盈盈地说,“晋王殿下既然亲自来接人了,又何必避而不见?今日天气这样好,何不打开帘子,与青玄说上两句,也好让青玄目睹一下殿下宠爱佳人的风姿?”
这厮挑衅啊!夏初七心里叹了一句,正思忖千万不要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面前的马车门打开了,里头的家伙正襟危坐,冷板着一张脸,只给了她一个“上来”的冰刺眼神儿,就侧身打了帘子,不紧不慢地望向东方青玄。
“东方大人雪天还打扮得如此妖艳,是为了勾引本王?”
“咳咳!”夏初七差点儿被口水呛着了。
晋王殿下果然够威武霸气,又损又骚的一句话就这样把东方大都督给调戏了。而且他还能够调戏得如此坦然、一本正经、高端大气,愣是让人说不出话来。
她坐在他身边儿,神经没由来的紧张了。
可赵樽却一眼都没有看她,仍是带着他一贯雍容高冷的表情,看着东方青玄,不太客气地又损了一句,“只可惜,东方大人怕是打错了算盘。你不是本王的喜好,到是三皇兄——”
宁王的名讳还没说完,东方青玄的脸色就难看了。
不过,他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能由着别人气他么?扫了夏初七一眼,他弯了弯唇角,意有所指地笑,“殿下说笑了,青玄与宁王殿下并无私交,倒是与楚小郎相交甚笃,谈得也很是欢愉,他先头还说,要请青玄去贵府找她耍子呢,不知殿下欢不欢迎?”
“本王的后院,有的是闲置院子。”赵樽淡定地看着他,“只东方大人可有本事讨得了本王的欢心?”
靠,两个大男人开玩笑也这么不要脸?
愣是把下流演变成了风流!
没有去看赵樽什么表情,夏初七乱七八糟想着,一双眼睛盯着东方青玄那一张笑得妖孽的脸孔,不停地放着杀气。她怕那厮要再挑拨几句,赵樽回头得弄死她。
幸而东方青玄收到她极富杀伤力眼神儿,抿了抿妖气十足的唇角,冲她飞了一个媚眼儿,轻笑一声儿,就优雅地放下了帘子。
可他这样动作……不就变成了两个人欲说还休?
夏初七脊背火辣辣烫,想着自家与赵樽那点儿“小久久”,想着他会不会觉得她背着他与别的男人搞暧昧,她觉得冤得慌,比那只姓窦的鹅还要冤。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一路往晋王府的路上,赵樽都没有瞧过她。不与她说话,不问她哪里去了,见了什么人,做了些什么,更不要说要收拾她了,他完全就当她不存在,只一个人冷着脸,那股子矫情劲儿,让夏初七很想抽他一鞋底板。
“喂——”
她晓得这厮还在生闷气,索性给他点面子。
果然不回答。
“什么愣呢你?还生气呢?”
还是不回答。
“你今儿是过来接我,还是刚好碰上的?”
依旧不回答。
他勒个去!横了他一眼,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
她是一个善良的人吗?她不舒坦,别人也甭想舒坦。
揉了揉鼻子,她也不搭理他了,哼着走调的小曲儿,看着街景好不快活。她那歌,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可她却一直哼到了晋王府,那货也真能忍,脸色越来越黑,却还绷着脸,没有半点要理她的迹象。
瞄一眼他,她又转回头来,也不上赶着找虐了,与他一前一后诡异地下了马车,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那情形,瞧得随侍在旁的一干人等,只觉今儿天气变化好大。尤其他们家主子爷的身上,那冷气直往上升。
唉!混在古代不容易啊!
夏初七感慨着封建王爷的脾气阴晴不定,原以为今天的故事至此结束了,回头再找个机会说话算了,却没有想到府里还有另外一台大戏等着她呢。
一入内院,里头就传来了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和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等赵樽一露面,一个女人披头散地冲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抽泣着好不伤心。
“爷,您可算回来了,您得给妾身做主啊。”
一个个梨花带雨,为什么都这样柔弱?
夏初七看戏一般瞧着,不知道这又在唱哪一出。
跪地的姑娘挽了一个回心髻,一袭白衣瘦可堪怜。不是别人,正是赵樽的第二个如夫人,也就是兵部左侍郎谢长晋家的十三小姐谢氏。她脑袋磕在雪地上,“吱吱”作响,半点儿都不掺假。可赵樽本就黑着的脸,更冷了几分。
“怎么回事?”
他身上的杀气极重,一院子的丫头婆子们,个个噤若寒蝉。
月毓白着脸,走过来冲他福了福身,禀报了情况。
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多了戏接戏。
原本东方婉仪闷在南莱院里几天,“放屁失仪”的事就算过去了。可今儿东方婉仪的丫头香翠却不巧逮到谢氏的丫头玲儿在她每日必喝的养颜茶里下药。她怒气冲冲地给了玲儿一耳光,再寻了月毓和魏氏谢氏过来,当着大家的面一审,玲儿竟然就招供了,说下药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没有办法去勾搭爷。另外,玲儿还交代,前几日在大宴上,也是谢氏支使她给东方婉仪下药,故意害她在爷的面前放屁失仪的。
如今人脏俱获,玲儿声声说是受了主子的指使,谢氏是有理也说不清。东方婉仪本来就是一个刁钻任性,仗着东方家在朝堂上的势力飞扬跋扈。这一回,她非得扯了谢氏要找赵樽说理,顺便挽回她在他心中“失仪”的不好印象。
听完这些,夏初七脑子幻觉了。
怎么搞得跟她没有半点儿干系了?
要不是那天她亲自对东方婉仪下的手,估计都得相信。
“爷,妾身自从入了王府,一直安分守己,从来不敢有半点僭越之心。爷一去两年多,如今得胜还朝,妾身与姐妹们都很欢喜,但妾身自知容颜粗鄙,不敢有非分之想,能见上爷一面也就足够了,又怎敢生出那些祸害东方姐姐的歹毒心肠来?”
那谢氏哭得满脸都是泪水,一直磕头。
可她越是委屈的哭诉,那东方婉仪的气儿就更是压不住。她低吼着骂了一声,挣脱拽住她的丫头,也在赵樽面前跪了下来,那可怜的小模样,与平日里的趾高气扬判若两人。
“请爷明查,这小贱人害妾身一次不算,还想要害第二次。爷断断不能饶了这等歹毒的妇人。今儿她敢对妾身下药,明儿指不定就敢对爷下什么烂药,这等歪风不可长啊!”
赵樽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夏初七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冷眼旁观。只有月毓察言观色了一会儿,左右为难地叹了一口气,“两位如夫人都说无辜,这让爷如何断得了?”
东方婉仪瞪了月毓一眼,起身拽着个小丫头就一起跪在赵樽面前。
“香翠,你来告诉爷,一五一十,不许撒谎。”
叫香翠的丫头年纪不大,磕着头,一眼都不敢看赵樽。
“爷,是奴婢亲眼见到玲儿下药的,爷可以问她。”
那叫玲儿的小丫头此刻已经被两个婆子拿下了,两边脸蛋儿肿得高高的,一扯就是被人狠狠打过了。这会儿,她正跪在另外一边儿的雪地上,闻声儿身子颤了一下,便低低垂下头去,一阵猛磕。
“爷饶命啊!不关奴婢的事,饶命啊,都是二夫人她吩咐奴婢这么做的。”
月毓皱了下眉头,“玲儿,你可不许在爷面前诬陷如夫人。”
“奴婢不敢!奴婢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真的,真的是二夫人吩咐奴婢做的。二夫人对奴婢说,大夫人生得好看,这次爷回来了,必定会招她去侍寝。大夫人那性子本就跋扈不饶人,平日在府里也总是欺负二夫人和三夫人,要是这回她得了爷的宠爱,指不定还会给她下什么绊子呢。所以,上一回让她在大宴上失仪还不够,这一回给她吃了这个药,一定要让她在床上躺一阵,让爷在京师的时间,她都爬不起来去勾搭。爷饶命,玲儿说得全都是实话,真的没有撒谎……”
这丫头,一语双关啊?有人教过吧?
一句话不但说了谢氏下药,又说了东方婉仪在府里头欺负人?
夏初七淡淡的看着她,拢了一下李邈回屋给她拿的外袍,猜测着这个大戏的个中意思,面儿上只带着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