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羊肠线。」吉翔伸手。
唐嫣调整了一下，迅速穿好6-0羊肠线的持针器拍在吉翔手里。
「你要怎么做？」石硕疑惑问道。
「缝合，避让开毛细血管的位置就行。损伤越小，术后恢复就越好。」吉翔回答道。
「想什么呢。」石硕石主任斥道，他压低了声音在隋主任耳边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先进术式，没想到是被人抛弃了多少年、已经证明不可行的老术式。」
隋主任也有点尴尬。
直接缝合不完全断裂的前交叉韧带，这种术式的确已经被抛弃了很久。
一般都会用自体的肌腱代替韧带，或者是高值耗材的代韧带。这两种选择各有各的好处，怎么选都有道理。
但吉翔这种，就有些扯澹。
石硕差点没笑出来，还以为那名全国第一的年轻医生会展示出什么超神的手段。
他把一台简单的手术变成复杂的杂交手术，最后却露了怯，开始直接缝合。
「他叫什么？」石硕问隋主任。
「吉翔。」
「好名字。」石硕赞道，「吉翔医生，你该不会是没取过肌腱吧。」
「嗯？」吉翔刚要缝合，目光对着正对面的屏幕，准备使用明察秋毫。
就在这时候，石硕上来和自己说「悄悄话」。话语里没有疑问，只有奚落。
用得着奚落自己么？
吉翔回头看石硕，目光清澈，却没有眯眼睛，而是居高临下直视石硕。
石主任一怔，吉翔目光落下的一瞬间，他仿佛感觉到自己回到了年轻时代，犯了错被老主任用严厉的目光盯着。
目光里满满是恨其不争的惋惜与「这孩子以后没什么出息」的情绪。
石硕石主任脸上的肥肉抖了一下，差点没把肥油甩到口罩上。
这种铭刻在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被唤醒，他不知所措的沉默了下去。
吉翔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他也没使用【上级医生的凝视】这个技能，只是「看」了那位多嘴的石硕石主任一眼。
随着技术水平的进步，吉翔自己都没发觉自己一举一动已经有了上级医生的范儿。
回头，开始缝合。
6-0的羊肠线从断裂的韧带一端穿过，又从另外一端穿出。
位置……
在隋主任、石硕、范教授看来，吉翔选取的位置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歪歪斜斜，扭扭曲曲。
常规吻合肌腱做个「8」字缝合或是其他缝合方式都可以，位置当然要选取在正中，可以让肌腱受力均匀，以免术后再次出现断裂的情况。
但吉翔却像是不会做手术一样，他手里的缝合线角度乖张，看起来格外不顺眼。
「这么缝也行？」范教授差点没被气乐了，他没看见刚刚吉翔「看」自家主任的那一眼，无可奈何的说道。
「范教授，为了避让开毛细血管，只能这么缝。」邓朝洪忽然说道。
手术室里沉默下去，吉翔只缝了一针，就像是缝皮的时候一样，6-0的羊肠线打了一个精巧的器械结，随即长剪刀剪断。
「毛细血管不用管，装模作样。」范教授不屑的说道。
忽然，他感觉有人碰了自己腿一下，抬头看是隋主任。
「隋主任，怎么了？」
「你看造影。」石硕没看吉翔的手术屏幕，而是看着刚刚造影的屏幕的某一帧定格画面。
范教授疑惑，凝神去看。
可他虽然是附一院运动医学专业的顶级专家，技术
水平在省内屈指可数，但急切之间根本看不明白血管造影的图像。
医学分科越来越精细，领域之间壁垒森严。
哪怕是骨科、运动医学的省内顶级专家，范教授也无法精细找到患者左膝前交叉韧带的末梢供血位置。
「老师……」范教授小声和石硕交流，可他不知道该问什么。
石硕凝神，反复对比造影预留的那一帧图像和吉翔穿针的地儿，看到最后还是一脸茫然。
就在他们反复对比过程中，吉翔继续手术，他做的看起来不快不慢，但断裂的前交叉韧带已经在说话的过程中缝合完毕。
虽然不够美观，和以往认知中的缝合也不一样，但吉翔偏偏就「强行」终结了手术。
左膝关节腔内温盐水冲洗，几乎没有出血，吸出来的温盐水连血丝都不见。
但这一点被石硕和范教授忽略。
他们没看懂吉翔的手术，在两人的认知中手术做的比较粗糙，只能保住患者不到50%的功能。
术后患者进行康复训练，都有可能出现韧带断裂等等情况。
这种可能性还不低，已经完全背离了患者在附一院强行出院来附二院手术的初衷。
「手术做完了。」吉翔缝完皮，和赵大力说道，「术后3天可以试探着活动，5天开始就能轻微运动了。」
「吉医生，能恢复多少？」赵大力忐忑问道。
「应该问题不大。」吉翔笑道，「2-3个月后，要是没有意外的话，你可以出现在多特蒙德青年队的赛场上。」
「！
！」赵大力用力的握拳。
「不过得看你自己的水平。」
「我肯定行！」赵大力坚定的说道。
「那就好，希望你早点进德甲联赛。」吉翔和赵大力交代了几句后便回手招呼赵哲拉平车，几人把赵大力抬上平车送回病房。
「隋主任，这就是你们开展的新术式？」石硕看的有点懵，吉翔的手术已经完全超出他的预期。
曾经石硕以为是哪个厂家有临床4期试验的高值耗材，有了崭新的、更有韧性的韧带，才能让附二院有如此强的底气。
他气在这种「先进」的东西竟然没人跟自己说。
但万万没想到自己在附二院看见的竟然是一台杂交手术，整个过程，一言难尽。
「不是我们科。」隋主任绝对不背锅，他皱眉沉声说道，「这手术我第一次见，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隋主任，缝的这么粗糙，您说效果能怎么样。」范教授不屑说道。
「我也说不好。」隋主任沉声说道，「手术已经做完了，等着看术后效果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