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负手而站,夹克加风衣,再典型不过的意国男士的穿着。
南风谨目光幽沉的看着前方的男人,如果不是知道明神已死,他今日多半都要认为是他找过来了。
宋巷生看着前方的明霆,也随之顿下了脚步,冯筱柔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是明霆怂恿自杀的,可他如今却能跟个没事人一样的前来祭奠,甚至说出这般的感慨之语。
显然,他根本没有把这一条人命当做一回事。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凝然的目光,明霆慢慢的转过了头,面容白皙,碧眸突出,在视线落在南风谨的身上后,嘴角扯出撕裂一般的笑意,他说:“zro,好久不见。”
宛如是,老朋友见面一般的寒暄,可实际上,眼神中却是想要碾死的弑杀阴霾。
南先生面容一片沉色,黑如点漆的眸子锐利森冷,“明神的忌日在什么时候,我该去祭拜一二才是。”
明霆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多年不见,zro倒是变得能说会道不少,如今……倒是半分都看不出,跪地求饶的姿态,看来,这四方城的山山水水,真的养人。”
“华国的山水如若不养人,怎么能出现杂交的牲畜。”
明霆其父是意国人,母亲却是土生土长的华国人。
两人之间的气氛只能用剑拔弩张来形容,无声的便是硝烟的气息。
冯筱柔的葬礼算不上是隆重,毕竟她的死第一嫌疑人是南风谨这个儿子。
简单的走完流程,前来的人也慢慢的散去,南先生身为家属却从始自终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表情。
前来的人,虽然明面上不说些什么,但心底里自然就给他打上了冷血的标签。
毕竟,你见过哪个葬礼现场,做家属的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
南风谨就那么目光直直的看着冯筱柔的遗照,照片中的女人让他觉得有些陌生,那是他母亲,可他怎么看都像是个陌生人。
“风谨你看……这是什么?”
可他明明记得,遗像中这个“陌生的女人”,曾经满眼笑意的,送给了他人生的第一架小提琴,温柔的说:“这是我们风谨的生日礼物哦。”
南先生也记得,他挨打的时候,这个“陌生的女人”,也曾经将他护在身下,在他受伤之后给他处理伤口。
在他哭着问“爸爸为什么要这样”的时候,哄着再哭眼睛就要肿了。
可这些,到底是……多久之前的事情呢?
冯筱柔或许,是拿他当过儿子的,可是他这个做儿子的分量,完全,完全比不上南世墨。
甚至把两者拿过来相提并论都显得可笑。
“冯筱柔的事情是你做的?”宋巷生看着靠在柱子上吸烟的明霆,沉声问道。
明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却是答非所问,“怎么,你可怜他?”
宋巷生:“他没有什么值得我可怜的,只是……欺骗一个死人,你就不怕遭报应?”
明霆:“欺骗?你说冯筱柔?我答应过她什么……你说,在她死后,让她跟丈夫合葬的事情?可你也看到了,zro还在那里,我怎么能办得到,可那个蠢女人却相信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宋巷生:“明霆,在华国教唆他人自杀行为在司法中跟故意杀人同罪。”
明霆扯动了下唇角,伸手在她的面颊上轻轻地拂过,“美人,教唆杀人,你有证据吗?”
他从头至尾可都没有承认过。
宋巷生没有躲开,明霆见状面上的笑容更大,他说:“知道么,你跟我母亲很像,看上去柔弱却又……带着无声的吸引力,轻而易举的就能引起男人的征服欲,不如,你跟了我,我会比zro更能满足你。”
宋巷生抿了下唇,却在轻笑,微微上前两步,眼神有些冷,“抱歉,我没有多一个儿子的打算。”
明霆先是一愣,继而笑出了声,眼底凝然,“有意思。”
南风谨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举止亲昵的两人。
“看来,是祭奠完亡亲了,你们华国不是有句古话:节哀顺变。Zro,请节哀。”明霆看着稳步走过来的男人,顿了下,又说道:“只是,我听说是zro亲手杀死了自己的至亲,母亲死在自己眼前,鲜血喷溅一脸的感觉,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以前的生活?”
明霆张扬的笑着,不吝啬于刺激他的情绪。
南先生眼眸深黑,“至亲死在面前,你不是比我更清楚?”
当年的防空洞外惨死的至亲,是明霆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忘怀的事情,他的神情陡然几变得狰狞起来,“你找死。”
如今的南风谨自然不会畏惧他的怒火,南先生长臂拦住了宋巷生的腰,目光冰寒沉寂的看着明霆,“离她远一点。”
闻言,前一秒还气势汹汹的明霆,这一秒已然恢复如常,善变的宛如是条变色龙,“华国不是有句古话叫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宋小姐如此漂亮,我自然也想要追求。”
南先生给出的回应,是默声揽着宋巷生离开。
话不投机,半句多。
尤其,他们本身便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由于冯筱柔的具体死因还没有成定论,所以尸体不能被火化,也没有被埋葬。
在回去的路上,南风谨一直都在接电话。
显然这次的事情对他的影响很大,对南氏集团亦是。
他有一大堆的麻烦要处理,但在这个时候,还是将她带回了公司。
宋巷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打算,“我去南氏做什么?”
南风谨握了握她的手,说:“巷生,我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
坐在副驾驶上的张助理却知道,南先生不过是在没有任何胜算的情况下,在送她走之前,想要跟她多相处一些时间。
宋巷生没有兴趣去南氏集团,“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南先生轻笑着,示意她可以靠着自己睡,等地方到了,会叫醒她。
宋巷生眉头拧了一下,没有理会。
但从这边到南氏集团的距离并不近,开车也需要四十多分钟的路程,车内沉寂一片,没有任何的声响,司机四平八稳的开着车,甚至连一点颠簸都没有。
宋巷生微微敞开了些车窗,丝丝透着凉意的风拂过面颊,她漫无目的的看着车窗外。
南风谨朝她轻瞥了一眼,见她没有什么异状,便开始处理手头上的文件。
直到……
肩膀上细微的靠上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这段时间在别墅里宋巷生没有什么事情,就养成了午睡的习惯,如今到了点,车内又安静,她看着车窗外的景色看累了,原本是想要假寐一会儿的,但不知不觉的就真的睡了过去。
等睡着了,脑袋有点重,慢慢的就朝他靠了过去。
南先生侧眸看着沉沉睡过去的女人,削薄的唇角扬起一道浅浅的弧度。
她的靠近,无论是不是主观的想法,都足够让他欣喜。
张助理回过头,原本是有公司的事情要说的,但是见状,默默的就把到了嘴边的话,给收了回去。
南先生对于太太的心思,张助理一清二楚,他如今只期盼着,在这种腹背受敌的时候,太太这边不会出现什么岔子。
如果太太在这个时候,选择捅先生一刀,那最后会有什么结果,张助理不敢去设想。
等车到了南氏集团大厦的下面,宋巷生还没有醒来的模样。
张助理给两人拉开了车门,“先……”
南风谨抬手,制止了他后续未说完的话。
于是这天,南氏集团的职员们都看到,身形笔挺的南先生抱着一个女人走进了总裁办公室。
宋巷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
这期间,有数名高层听说南先生来了公司,第一时间赶来,但是却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上一下。
因为就连每每声音稍微拔高一分,都要经受南先生冷冽的目光凝视。
骇然的让高层不停的开始自我怀疑,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
张助理见状,只能出声解释道:“几位……太太在隔间休息。”
高层们面面相觑一眼,这才想起底下的人的确是谈及,南总抱着一个女人回了办公室,只是头遮住了脸,不能辨别身份。
如今看来,竟然是南太太。
宋巷生醒来的时候,看着周围的环境有些陌生,这并不是别墅的摆设,出神了数秒钟之后,这才缓过神来。
“咔”,隔间的门从里面被打开,在安静的办公室内显得有些炸耳,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就看了过来。
南先生看着她还有些睡眼朦胧的模样,从椅子上起身,长腿迈步走到她跟前,给她理了理微皱的领口,“我让人给你送杯咖啡过来,你先在那边的沙上等一会儿,我这边很快就结束。”
宋巷生侧目看了眼办公桌前坐着的几位高层,默声点了下头。
没有在他的下属面前,表现出任何的排斥和反感。
南风谨从今天一早便已经察觉到了,她对他没有了那么多的排斥,看向他的时候,也不再带着浓浓的厌恶,黑白分明的眸光中开始变得平和。
可这份平和,出于的,或许是……同情。
只要想到这一点,南风谨便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庆幸她态度的转变。
因为宋巷生的在场,这场临时的会议便开始的很快,几名高层也是尽快的长话短说。
宋巷生原本并没有在意他们的谈话内容,直到……
最后几人相继同意,为了安抚股民,也为了稳定住公司的形象,召开一场记者见面会,稿件的内容由律师团和公关部协同连夜赶出来,然后由南风谨言。
“……这份稿件不能出现任何的纰漏,所以需要慎之又慎,另外……现场到来的记者,也需要进行逐一的筛选,提出的问题不能无关痛痒,也不能太尖刻……”
总之便是,一切都要掌握一个度。
但这种事情往往都是说起来容易,想要真的做到,又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宋巷生想到明霆那日的话,再听到他们谈论记者会的事情,整个人便有些走神。
南风谨在几位高层讨论的最为热烈的时候,深邃的目光却瞥向了一旁的宋巷生。
在又过了一刻钟后,几位高层先行离开,而南风谨从抽屉中,拿出了一张机票。
那张机票的日期,跟几位高层协商后的日期一致,是明天的。
宋巷生看着眼前的机票,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掀起了眸子看向他。
南风谨在她的身边坐下,修长的手指端起她喝了没有几口的咖啡杯,轻抿了一口。
“你先离开一段时间,下了飞机,会有人接你,你在那边的一切,都会有人安排好。”他轻声说。
宋巷生侧目问他:“南风谨,你不是说,永远都不会放我离开?”
南先生闻言,削薄的唇角细微的扯动,轻笑了一下,大掌在她的丝间细细的抚摸了下,他的声音低沉而喑哑,他说:“嗯,永远都不打算放你离开,但……”
他笑:“南先生总要守护好南太太的安全……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接你回来。”
亲自去接她回来。
如果没有处理好,那她在国外,也可以衣食无忧的过完这辈子。
南风谨实际上,在本质里,是摆脱不了的大男子主义,他高成名就的时候不择手段的也要把她锁在身边,有危险了,想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先将她放置到安全的地方。
他从未想过所谓的同风雨共患难,又或者……他们之间谈这个词,本身就有些可笑。
他将机票就那么摆在了她的面前,也没有询问她一句愿不愿意。
宋巷生看着机票数秒后,蓦然开口道:“南风谨,你想要我平安的话,跟我离婚不是更保险么,如果不是你的关系,明霆也根本不会注意到我。”
本质上,明霆会对她产生其他的兴趣,不就是因为她是南风谨的妻子。
南先生闻言顿了下,眸色幽深一片,他伸手,轻抚着她的面颊,轻柔的动作,说出来的话却透着冷厉,他说:“等我死的那一天。”
等他死的那一天,他就放她自由。
否则,天涯海角,即使她恨他,他也不会放手。
从集团出来,南风谨没有带她直接回别墅,而是在外面订了一间餐厅。
赵慧敏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宋巷生了,当在这边见到她的时候,激动的打翻了手边的水杯,却什么都顾不上,就朝她疾步走了过来。
宋巷生看着餐桌旁,满是激动神情的女人,神色很淡,宛如是见到了一个陌生人一般。
“巷生,我是妈妈,你最近,最近还好吗?”
赵慧敏几乎每隔一两天都要去一趟新城壹号院,但每一次都被挡了下来,没有一次见到过宋巷生。
南风谨看了一眼宋巷生的反应,在她平淡的神色中叫来餐厅的侍者,将赵慧敏赶了出去。
“巷生,我是妈妈啊,巷生!”
“巷生,你看看妈妈,巷生!”
她的叫喊声,引来了餐厅用餐众人的侧目,宋巷生继续慢条斯理的吃着盘中的嫩牛肉,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
“我以前,其实,还挺羡慕,陈恩瑞有这么个不管对错都站在她一边的母亲。”
声音很轻的,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
南风谨在一瞬间,甚至以为是……幻听。
“如果你愿意,只要你肯给她一个机会,或许……她也会对你真心实意……”南先生说这话的时候,嗓音有些干涸,不知道是在说赵慧敏,还是在……说他自己。
宋巷生拿着叉子的手,细微的顿了一下,掀眸朝他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南风谨的神经崩成了一条直线。
可宋巷生之后,什么话都没有说。
晚上回到别墅,南先生以她要出国为由,想要跟她温存。
宋巷生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推开了他的手,撇开脸:“我累了。”
南先生外表无论如何的正经,在这种事情上面,也总是透着些男人劣根性的,他薄唇压在她的耳侧,说:“我一个人动。”
宋巷生拧了下眉头,似是有些恼火的喊他:“南风谨!”
南先生身上有火气,但……
终究也是不想破坏两人之间好容易有点破冰的关系,也不想她出国前扰她不高兴,半晌后,起身去了浴室。
不知道是不是浴室的门真的隔音不太好,宋巷生听到里面的动静,用被子盖住了耳朵。
等南先生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宋巷生已经睡着了,还保持着被子蒙住耳朵的姿势。
南先生见状,先是一怔,继而轻笑了一声,将她的杯子往下掖了掖。
夜幕下,南风谨走到窗边,反手关上了门,抽了根烟。
手机上是明天记者会的演讲稿。
次日清晨,宋巷生跟南风谨是同时出的。
南先生特意挑选的时间,他怕自己后悔,如果时间早一点,他怕自己会后悔,会把人给追回来,晚一点,又怕时间来不及。
机场内的宋巷生,看着手中的机票,出神了一下。
下一秒,机票被人从她的手中抽走,她抬眸,是江浪荡那张痞笑的脸,他当着她的面,把机票撕了个粉碎,“未婚妻,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