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了弯他停一停步,倒回到门边看了看,只见晋王还站在原地,过了许久才交代了太监两句什么,折回承庆殿方向去。
陆瞻凝眉想了想,又转头往栖梧宫方向看了看,抬脚回房了。
晋王回到承庆殿,先前被交代过的太监便引了个中年男子过来,是王府的食客冯潜。
晋王没急着说话,喝了半盏茶后才说道:“俞家屡出事端,令皇上十分痛心。你认为接下来会如何?”
冯潜略默:“俞家遭受这波重创,会有许多人受影响,俞贵妃降为俞妃,这么一来汉王声势也要降下许多。在下妄猜,俞家不管怎么样,都会沉寂一阵子。而这阵子里,就看秦王母妃安淑妃沉不沉得住气了。
“后宫总得有人主持,除去俞妃,宫中就以安淑妃为大。安淑妃若掌了权,那秦王就会比汉王声势更强。”
晋王沉吟:“皇上清心寡欲,上了年纪之后后宫也去的少了。宫里好多年都没有新人,也不会再有大风浪。”
“那王爷顾虑的是?”
晋王站起来,踱到窗前道:“世子近两个月变化很大,他这么张扬,皇上反而嘉奖了他。而本王上晌曾求见皇上,他却未曾见我。”
冯潜想了下,走到他侧:“世子此举有悖晋王府一贯行事准则,皇上却嘉奖世子,莫非是对王爷不满?但王爷还并未对昨日之事表明态度。应该说谈不上对王爷不满。”
凝望着院里牡丹的晋王看上去像座雕像。他说道:“也许真就是不满。”
冯潜沉吟:“不知王爷此言何意?”
晋王没回答,只踱回屋里道:“距离太子薨逝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对朝中近来请奏立储的呼声皇上一概置若罔闻,渐渐也就没有人提了,就是递了也没水花。皇上已过花甲,龙体自然也在走下坡路,长此下去,朝局必然不稳。”
“王爷所虑甚是,因为储位不明而引纷争的先例委实太多了。何况秦王楚王都值青年,还是很能一争的。”
冯潜略想,接着道:“下个月初八就是皇后祭日,皇上对皇后娘娘的敬重有目共睹,而如今王爷又是仅存的嫡皇子,私以为,此时可适当跟皇上提提这事。”
晋王望着他:“我去跟皇上提像什么话?”
“自然不必王爷出面,在下会替王爷打点的。”
晋王长吸一口气,道:“我打心底里不想争这个位子,都是亲兄弟,争这个做什么?总共也只能有一个来坐,那么谁来坐还不审一样?我只盼望着皇上万寿无疆罢了。
“只是不管是不是我来继承,这事总得有个定数为好。省得人心惶惶,想这想那。”
“王爷此言差矣。这个皇位还真必须您来继承不可,若是让秦王或汉王争得了这个位子,那么他们可未必会有王爷您的仁慈。有时候争权不是为了夺利,而是为了保命啊!”
晋王沉吟片刻,吐气摆手道:“去吧。”
转而他又道:“对了,世子奉旨撰写祭文,这是皇上的恩宠,你写个谢恩折子,回头让人递到宫里去。顺道,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一声王妃。”
……
陆瞻回房换了衣裳,立刻就又听魏春说谁谁来了,膳房忙着做茶点招待,频频往库房去领食材。魏春从小就呆在后院里,就是嘴碎,不过陆瞻偶尔也能捡上几句要紧的听听。
换了衣裳他打重华两件事,一是去看看早前那铺子如今情况,二是下晌着人引刘圣手往药所去。
完了便拿着扇子到了光线明亮的窗下,仔细地看起那被刮痕遮掩了字样来。
诚然是辩不出来什么字来,不过看出几道笔画罢了,从位置大小估摸应是两个字的名字,当然也可能仅是表字,这不好判断什么。
只是上面的刮痕显得十分杂乱,像是没什么耐心似的。但反倒“惠赠”二字保留着,也是奇怪。
天下人送给皇帝的东西都是进贡,哪里需要保持如此的敬意?
陆瞻觉得,这扇子怕不是皇帝的。
可皇帝又怎么会拿旁人之物自用?
晋王妃这边没等到陆瞻“兴师问罪”,反倒是收到晋王那边送来的皇帝嘉奖了陆瞻的消息。正抄着佛经的她,笔尖墨汁滴到了纸上也没有觉。
下晌重华带着工匠到药所,度了尺寸,议定了前来装机括的时间,宋湘又买了些伴手礼,去探望了包括周云飞在内的几个中毒病患一回。
周家竟然态度平和,并未怎么刁难。但细想之下也没什么奇怪的,周侧妃在晋王妃手上根本就翻不出什么风浪,昨日晋王妃都亲自来过了,周家定然不会再说多话。
宋湘问候了一番,把礼物奉上,就告辞出了来。
街头隐约能听到议论声,这些年世道太平,街头谈资少,忽然出现这么大一件事,免不了一传十十传百。
在重生之初,宋湘原想着以宋家姑娘的身份平平静静过完这一生,没想到,因为前世不明不白的死因,最终又还是跟这个圈子扯上关系了。
陆瞻昨日所说的那些疑点,她同样没有忽略,七年后的那场谋杀,绝不会是无缘无故,从眼下开始,这点点滴滴都是不能忽略的了。
翌日早饭后,大理寺那边张贴了告示,说是周荣这案子审判完,已经结案了,周荣处死,周胜及周母钱氏皆被配。俞歆还在查,但他是周荣拖下水的,这已经不属于宋湘能够关心的范围。
上晌来了两个付瑛的同僚家眷,结伴来的,都是年轻的妇人,有些不太好说出口的小疾,正好因为掌柜的是女的,所以很放心吐露。一看这母女俩一个爽朗一个亲和,也不免多交谈了几句,宋家也得以混了个交情。
下晌又来了两三个官户家的家丁,都是来抓药的,这就让人看不出来来历了。但反正都逃不过是他们这些人介绍而来,如此铺子里也勉强没那么冷清了,看着多少像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