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原本扑朔迷离的事情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逍遥王将手中的拳法招式集放下,冲男子道:“你继续往下说。”
“是。”
男子垂头应了声,说道:“若属下没有记错的话,崔小姐也很喜欢粉色。
前段时间,娘娘让人给崔小姐裁制新衣时,挑选的料子大多都是粉色的。
由于料子太多,丹秋姐姐抱着那些料子十分艰难,正巧属下路过,就搭了一把手,所以属下记得比较清楚。
一件事情或许是巧合,那么两件事情呢?又该如何解释?
同样的拳法,同样的喜欢粉色,王爷,这经不起细细推敲啊。”
逍遥王听到这,转头看向逍遥王妃。
逍遥王妃蹙眉点头:“那丫头确实喜欢粉色。”
逍遥王听言,重新看向男子:“所以,这本拳法招式集和你亲眼所见的崔至善住处的粉色,都是你方才所说的间接证据?”
男子恭敬应道:“回王爷的话,正是!”
“一共三个证据,你已经说了两个。”
逍遥王将目光放到桌旁的银票和那张纸上,问:“最后一个证据,难道就是你方才给回来的这张银票和这临摹来的印章?”
银票是逍遥王让男子去风月国调查崔毓秀时,亲手交给男子的。
但准确来说,这张银票却是崔毓秀的。
当初,崔毓秀刚来逍遥王府的时候,曾给逍遥王和逍遥王妃塞过银票当见面礼。
虽说当天晚上,那两张银票他们没收,又给崔毓秀退回去了。
但后来崔毓秀在王府住下,总是动不动就找借口给他们俩塞银票。
不收就继续塞,借口更是五花八门的。
没办法啊。
为了让自己清静一点,也为了让那丫头安心,逍遥王夫妇只能暂时收下一张十万两的银票。
而今日男子递回来的这张银票,正是当时崔毓秀给逍遥王夫妇的那张银票。
这银票虽然是四国通用的,但印章却是风月国的‘誉恒钱庄’所盖。
这说明,银票是‘誉恒钱庄’发的。
为了避免有人用假银票骗人,四国通用的银票,通常都有两个印章。
一个大印章出自钱庄,一个小印章,则出自存钱的人。
这也是为何有些大家族往钱庄里存了银子,却可以凭着一个印子,在四国各地的钱庄支取钱财的原因。
逍遥王和逍遥王妃寻思着,若要调查崔毓秀的秘密,或许可以从这个小印章下手。
于是,在吩咐男子去风月国时,逍遥王便将这张银票一并给了出去。
如今男子回来了,不仅送回了银票,还送回一个临摹的小印章。
那临摹的小印章逍遥王看过了,跟银票上的小印章一模一样!
“王爷英明,那确实是第三个证据!”
男子听完逍遥王的问话,老实应道:“属下根据您给属下的那张银票,找到了‘誉恒钱庄’,趁着夜里没人,偷偷潜了进去。
在‘誉恒钱庄’的客人资料里,属下发现,有一枚小印章跟这张银票的小印章一模一样,便赶紧临摹了下来,交给王爷。”
逍遥王手心有些出汗:“这枚小印章是谁的?”
“回王爷的话,那小印章是欧阳家二公子的媳妇儿柳氏的妹妹的印章。”
逍遥王皱眉:“柳氏的妹妹?”
这关系也太远了,他怎么也不可能对这号人物熟悉啊。
男子见状,连忙解释:“王爷,咱们先来说说这位柳氏。
这位柳氏虽然是欧阳家二公子的正妻,但她出身贫寒,娘家不仅不能成为她的依靠,还得依附她而活。
虽说嫁入欧阳家后,柳氏也跟着公爹婆母还有兄嫂一起学着做买卖,但她的买卖做得不大,每个月只有几百两的利润进账。
王爷您想想,连柳氏尚且如此,更何况她的妹妹?
可那天在钱庄里,属下通过翻看钱庄的账簿竟发现,这个柳氏的妹妹在钱庄里,竟存了八千万两的银子!
八千万两,莫说是她了,就连柳氏……不,或许连欧阳家大公子那一房,都不可能有!”
“所以你怀疑,那八千万两是欧阳家所有的家当?”
逍遥王听到这,不免想起风月国内乱时,探子不断传回来的消息。
风月国的秦天以极其残忍的手段弑君夺位,登基称帝,这让蜀国众人十分不屑,连提起秦天的名字都感到恶心。
但为了能更好应对秦天,蜀国皇帝和逍遥王还是命人去打探了风月国那边的消息。
所以,逍遥王对秦天登基前与登基后的事情,还是很了解的。
当初,秦天虽然在内乱中获得胜利,成功弑杀了君主,但没有一开始就顺利登基。
他入了皇宫后,被几位德高望重,且手握重权的臣子以及皇室子孙反对。
为了解决掉那些反对者以及他们的家眷,秦天希望镇北大将军崔浩能够出手。
可崔浩只听从君主的吩咐,在内乱中,也一直保持着中立,从未出兵支持任何一方。
秦天尚未正式登基,还算不得风月国的君主,因此,崔浩也没有为他所用。
为了让崔浩站到自己这边,秦天不惜将欧阳家所有的人,以及崔浩的夫人抓到皇宫,以此威胁崔浩。
据说,一开始秦天抓人时,是不想动欧阳家的,只想把崔浩的媳妇儿欧阳氏和独子崔至善给抓了。
奈何寻遍整个都城,他都找不到崔至善的影子。
于是,只能暂时放过崔至善那条鱼,转而去了欧阳家。
秦天将欧阳家所有人‘请’入皇宫时,其实是抱着两个想法的。
一来,威胁崔浩,让崔浩为他所用。
二来,欧阳家有钱,他得从欧阳家的手里抠点钱出来。
可谁知,崔浩并不受此威胁,反倒带领着崔家军兵临城下,要求秦天放人!
秦天大怒,抱着得不到就要毁掉的想法,当即就命人准备了毒药。
一碗碗夺命的汤药灌入了欧阳家所有人以及崔浩夫人的嘴里,就连三四岁的孩子,都没有放过。
毒药入口,欧阳家那些人还有崔浩的夫人,对秦天已经没有任何用处。
于是,他便将人丢到了城门口,还给了崔浩,并命人告诉崔浩,这就是忤逆他秦天的下场!
崔浩痛失爱妻,还赔上了岳家所有人的性命,自然恨透了秦天那老贼。
他下令攻城,发誓要砍下秦天的人头。
秦天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不怕崔浩有所行动,就怕崔浩不动。
崔浩若一直不肯出手,他如何能给崔浩安一个造反的罪名?
秦天不是没有兵,也不是动不了那些德高望重,手握重权的臣子和皇家子孙。
他只是需要别人帮他动手,好让他在登基后,能得到更多民心,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他挑中了崔浩,崔浩却不识抬举。
这就没办法了。
他只能毁掉崔浩,再自己慢慢动手。
最后,崔浩倒在了血泊中。
崔家军,也再不复存在。
秦天杀死崔浩后,便亲自动手,除掉了那些反对者,踏着众人的尸体,一步步走上高位。
而崔浩这边,他的独子崔至善,至今下落不明。
欧阳家呢?
据说秦天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抄家了。
可他在欧阳家得到的,无非就是一些古董摆件和字画,以及女子常用的一些首饰跟上好的衣裳。
至于银钱?只得到了数万两。
秦天不甘心,又派人去各个钱庄调查,最后却发现,欧阳家所有人的名下,都没有银子存在钱庄里。
就连欧阳家在风月国各地的商铺,买卖,也早在风月国内乱期间易了主,转卖到了别人的名下。
至此,秦天想从欧阳家捞钱的梦,算是彻底破碎了!
那时候听到这些消息时,逍遥王还挺诧异。
欧阳家怎么说也是风月国的首富,怎会因为一场内乱,就落到如此地步?
今日听着下头人调查到的消息,他总算明白了。
早在风月国内乱时,欧阳家的人恐怕就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再加上他们跟镇北大将军崔浩联了姻,而崔浩又不愿意站队……
所以啊,不管最后是谁在内乱中取得胜利,崔家和欧阳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也正是因为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欧阳家早早就转卖了商铺,停掉了买卖,转移了钱财。
只留一些看起来值钱但实则不太值钱的东西,撑撑门面。
秦天以及风月国那些手握重权的人,一直都忙着打仗,自然注意不到欧阳家的举动。
这也让欧阳家有了充足的时间,去办自己想办的事情。
柳氏的妹妹。
她既是欧阳家二儿媳妇柳氏的亲人,又是一出身贫寒的女子。
柳氏能凭着这样的出身嫁入欧阳家,自然是有好的品德,能吸引到欧阳家的。
身为柳氏的妹妹,想来秉性也不错。
短时间内要转移钱财的话,转移给这样的人最合适不过。
另外,别看那八千万两银子是存在柳氏妹妹的名下,但柳氏的妹妹是否得知自己名下有如此巨款,谁也说不准。
毕竟啊,钱庄只认印章,不认人。
只要有印子在,谁都能支取那些银钱!
而崔毓秀,她到底是谁?
就算没有直接证据,答案也已经呼之欲出了。
“唉,你且回去歇着吧。”
逍遥王又仔细看了看男子呈上来的证据,终是叹了口气,朝男子说了句。
逍遥王妃见状,也十分亲和道:“这一趟辛苦你了,明日一早记得去账房那头领赏。”
男子听言,恭敬行礼:“是,属下谢过王爷,谢过娘娘。”
道过谢后,男子便跟那遥离开了正厅。
偌大的正厅里,又只剩下逍遥王夫妇和魏思华了。
魏思华的脸色依旧苍白,很是难看。
逍遥王稳稳坐在椅子上,用手指敲了敲那些证据,朝魏思华问:“你有什么想说的?”
魏思华睫毛微闪,还在装傻:“儿子愚昧,听得迷糊。
什么镇北大将军?什么欧阳家?这跟毓秀有什么关系?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逍遥王听言,眼睛微眯,整个人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这浑小子,到现在还嘴硬!
幸好有逍遥王妃在,及时摁住了逍遥王的手,认真道:“老二,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有些话,不必让我和你父亲讲得太明白。
毓秀那丫头究竟是什么身份?你们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我与你父亲心里,始终都有数。”
说完,逍遥王妃又道:“调查出来的结果你是听见了的,派人去寻回来的证据,也都在你父亲手中。
你眼下之所以还在跟我们犟,是因为吃准了我们手里没有更直接的证据。
但是老二啊,你聪明,我与你父亲也不傻,你别把我们当成老糊涂了。”
魏思华长袖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说还是不说?其实他也在挣扎。
要知道,逍遥王妃鲜少会说‘父亲’与‘母亲’这样正式的词儿。
以往交谈的时候,几乎都是说你爹你娘,你哥哥你妹妹。
像她这样温和可亲的人,一旦吐出了什么父亲母亲之类的称呼,那必定是生气了。
魏思华不想出卖崔毓秀。
他担心说出来以后,崔毓秀会有危险。
哪怕眼前的人是他的亲生父母,但崔毓秀的真实身份实在太过敏感,牵扯甚广。
更何况,崔毓秀一来逍遥王府便撒了谎,这说明她并不想以真实身份示人。
所以啊,在没有得到崔毓秀的同意之前,他不应该多嘴。
可身为儿子,他又害怕逍遥王妃生气。
这种害怕,并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心疼。
这种心疼,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刻进骨子里的。
从小到大他就知道,要心疼母亲,孝顺母亲,不能让母亲难过生气,也不能让母亲受一点点的伤。
如今察觉到逍遥王妃已经有些动怒了,魏思华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好了,你先回去好好想一想吧,明日再给我们答案。”
就在魏思华左右为难时,逍遥王妃再度开口。
她如何看不出魏思华在挣扎?
身为母亲,她不愿为难自己的儿子,也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打破砂锅问到底。
与其双方在这僵持,倒不如给对方一些空间,让对方冷静冷静,回去好好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