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面色一变,正待再劝的时候,一边的王承恩冷哼哼的说道:“卢大人,皇上已经格外开恩了,你还是去传旨吧!”
“是。臣遵旨。”卢象升终于低头退了下去,去传旨不提。
在大帐之外,卢象升面色苍白,双目中露出失望之色,到底是皇帝,终日出没在皇宫之中,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卢象升虽然也是一个正人君子,可是却不是笨蛋,这个时候朝廷最需要的就是关宁军,崇祯皇帝应该以拉拢为妙,最起码也要等李信前来。可是崇祯皇帝却是等的不耐烦了,或者他根本就想等李信前来。虽然眼下兵马很多,可是卢象升心中仍然没有一点安全感。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后军中的一处营帐中,跟随崇祯出征的总兵吴襄这个时候,也是在怨念当中,因为他接到了建奴派人传来的消息,将他这些年勾结建奴的罪证全部传到他手中,与之同时而来的还有归宁侯的诏书。并且承诺,若是能策反祖大寿,帮助击败明军,将册封为国公,这让他又担心又害怕,还有一丝欣喜。在他眼前,好像有一条光明大道出现在眼前。可是同样的,也意味着危机,这让吴襄很难抉择。
机遇是好的,但是同样,若是事情泄露或者是不成功,无论是他吴襄也好,或者是在山海关的吴三桂也好,都会被抄家灭族的危险。若是说以前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但是现在随着朝廷的勤王大军缓缓而来,他感觉到这样的机会就更加的少了。
“哎,此事太难办了。”吴襄望着眼前的圣旨,面色并不好看,他死死的握着金黄色的圣旨,恨不得将这圣旨放在脚下狠狠的踩上几下。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吓的吴襄赶紧将手中的圣旨收了起来,双目游离,还有一丝惶恐。他赶紧端起放在一边的茶杯,也装模作样的喝了起来,心中却是在胆战心惊。
“老爷!”大帐卷起,一个家将闯了进来,吴襄看得分明,心中一点惊慌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冷哼哼的的扫了来者一眼,怒斥道:“何事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老爷,表少爷被打了,现在正躺在榻上不能动弹呢!”家将赶紧说道。
“胡说,这里是大营,谁敢打他,不要命了吗?”吴襄不屑的说道。他这么说还是很有道理的,这里是明军大营,谁不知道,在大营中,关宁铁骑深得皇上信赖和倚重,祖泽润作为祖大寿的儿子,谁敢惹他,更不要说谁敢打他了。
“老爷,是真的,是皇上亲自下旨的。听说是表少爷强抢了民女,被皇上现了。听说皇上大怒,若不是卢象升大人劝说,表少爷早就被皇上斩了。”家将在一边将事情原委都说了一遍。
吴襄却是在大帐内走来走去,脸色阴晴不定。脑海之中转过了无数个念头,他并没有关心那个被强抢女子的命运,也不担心祖泽润的伤势如何,他现了一个机遇,一个能够帮助自己解决眼前的困境。祖泽润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他自然是知道,说的彻底点,就是没有什么本事,偏偏自以为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在他面前不止一次的说过朝廷的坏话,这个人在锦州,欺男霸女的事情经常做,因为祖大寿的关系,无人敢将他怎样,这次在这里吃了大亏,被崇祯教训了一顿,恐怕这个家伙不但不会认错,还会怨恨崇祯,甚至连祖大寿都跟在后面怨恨。
现在的关宁军是朝廷的顶梁柱,若是劝降了关宁军,则朝廷的二十万大军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作用,这样不就是完成了建奴的嘱托了吗?吴襄一想到这里,脸上顿时露出兴奋之色。当下对身边的家将说道:“去,将我的那支老山参拿来,我去见见表少爷。”家将不敢怠慢,赶紧将人参取了过来,吴襄伸手接过,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当下领着几个家将,朝关宁军大营走去。
他还没有走进祖泽润的大帐,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惨叫声和咒骂声,心中更是一阵不屑,到底是纨绔子弟,受了教训,还不知道悔改。不过,这不正好对他有利的吗?当下掀开了大帐,就走了进去。
“泽润,怎么样?还疼吗?”吴襄走进大帐中,却见祖泽润正趴在那里,有一个小厮正跪在地上,祖泽润嘴巴里正骂着不停。赶紧装作关心的问道。
“唉哟,姑父,你怎么来了。”祖泽润一见吴襄前来,顿时叫了起来。
“哎,不是姑父说你,你想要女人什么时候都可以,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呢?你要知道皇上是最讨厌强抢民女的,这要不是卢大人,恐怕连你的性命都保不了。”吴襄叹息道。
“他敢?难道他真的敢杀了我不成?”祖泽润失声惊呼道。
“他有什么不敢的,他早就想除掉我们这些辽东将领了。”吴襄不屑的说道。
“可是我们不是有关宁铁骑在手,皇上还真的能下得了手?”祖泽润怀疑的问道。
“若是以前,自然是不会,但是现在就说不定了。”吴襄冷笑道:“以前朝廷无可用之兵,需要你们关宁铁骑,可是现在呢?李信已经击败了姜瓖,下一步数十万大军就会来勤王,有了征北军,还需要关宁铁骑的吗?泽润啊!你可不了解我们这位皇帝陛下,要用人的时候,就算你犯了欺君之罪,他也不会说什么的,可是你要是没有用了,就算是犯了一点小错,最后也是必死无疑,还记得袁督师吗?他真的会勾结建奴吗?他若是勾结建奴,北京城早就被打下来了。皇帝之所以要杀他,是因为他在关宁军中的威望实在是太高了,不得不杀之。就像你爹,在关宁军中,将士们只知道军门而不知道皇上。所以你的父亲也知道这里面的道理,所以他从来不来北京。眼下崇祯皇帝虽然在用你们,但是只要李信一到,就是你们的死期。皇上绝对会杀你们的。”
果真如此?那该如何是好?”祖泽润大声的问道。
“你不要看我,我也是如此,当初我得罪了李信,这次恐怕也是要倒霉了。”吴襄佯装苦笑道:“皇上为了安抚李信,必定会对李信的仇人惩处一般。我吴襄这次恐怕是逃不掉了。”
祖泽润听了之后,面色一白,他想起了自己以前也同样的与李信不对付,甚至还设计害了他。这若是李信前来,恐怕自己也不会有好果子吃,若是加上崇祯忌惮祖家,倒霉的日子恐怕是不远了。
“姑父,您老见识不凡,必定有计策,还请教我。”祖泽润望着吴襄,急忙说道。
“哎!我也很难办啊!”吴襄摇头苦笑道:“李信此人奸诈,若是要对付我,轻松的很,不要忘记了,这些年我们和建奴倒是关系不错啊,真的要查起来,我恐怕是难逃一个勾结建奴之罪,必死无疑。”
祖泽润听了之后,脸色更差了,勾结建奴做买卖,他祖泽润也是其中的一个。真的要追究起来,恐怕不是打了几十军棍这么简单了,那是必定被诛灭九族的。
“姑父,这该如何是好?小侄还年轻,不想去死啊!”祖泽润失声说道。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们也只能是认命了。”吴襄见祖泽润已经上钩,赶紧摇头叹息道:“眼下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是等候圣旨的落了。”
“不,绝对不行。”祖泽润闻言不由的将身子支了起来,面色狰狞,冷哼道:“我祖泽润绝对是不能死的。大明不行,我就去投靠高迎祥,再不济,我也要投靠建奴。绝对不能丢了性命。”
“贤侄,你疯了,这些话你也说的出来?”吴襄佯做惊慌失措的模样,说道:“这种事情你也敢乱说,这可是要杀头的。”
“反正都要死,还不如求得一条生路。怎么?姑父,难道你就这样甘愿被崇祯皇帝杀掉吗?还有你满门几十口性命,也愿意被斩杀的吗?”祖泽润冷笑道。
“”哎!你说的不错,可是,就你我二人之力,也只能是逃个性命而已,前往建奴那里,恐怕也不会被人重视的啊!。”吴襄摇摇头说道。
“嘿嘿,怎么可能是你我二人呢?还有家父,还有关宁铁骑,还有山海关。有了这些晋身之阶建奴又岂会不以高官厚禄呢?”祖泽润冷笑道。他面色阴沉,双目放光,却是露出疯狂之色。
“祖军门是不会听你的。”吴襄双目中寒光一闪而过,最后摇摇头说道。
“你放心,家父绝对会答应我的。”祖泽润得意的说道:“只要家父答应,关宁铁骑就不会有问题。嘿嘿,实际上,这些日子家父也是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崇祯小儿本来就没有什么能耐,居然胡乱指挥,真是笑话,居然让大军一起出动,用小船度过桑干河,也不想想,敌人的大炮、弓箭难道是吃白食的吗?到时候,大军还有进攻到河中间的时候,就已经损失殆尽了,这仗还如何去打。这里面虽然有卢象升在中间说了好话,可是看的出来,崇祯小儿恨不得现在就找人取代了家父。所以现在劝说他,小侄还是很有把握的。”
“什么很有把握啊?哼,几十军棍难道还止不住你的嘴巴吗?”一个粗壮的声音传来,接着大帐卷起,祖大寿面色阴沉走了进来。
“军门。”吴襄面色一变,赶紧站起身来,拱手说道。他虽然和祖大寿是姻亲,可是在军中,却是上下级的关系,而且这吴襄心中有鬼,自然是不敢称呼对方了,而是以军礼相见。
“算了,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了。哎,你这个畜生,自己挨打了,姑父还来看你,真是让人笑话。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强抢民女?”祖大寿瞪了祖泽润一眼,冷哼哼的说道。
“父亲,你真得以为崇祯皇帝是因为这件小事而打了孩儿吗?”祖泽润大声说道:“他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看似找的是我,实际上却是找的是你。”祖泽润咬牙切齿的说道。
“胡说,你的胡作非为,怎么找到我头上了,你这个孽畜,受了教训还不知道悔改,真是应该让人打死你。”祖大寿大怒道。
“哼哼,皇上想要关宁军权久矣,当年你数次冒犯他,你以为他忘记了吗?哼哼,只是现在能用到你,所以假装着忘记罢了,你来勤王,而且现在还需要你的关宁军,才会对你多加笼络,可是不久之后,就是你的死期了。”祖泽润大声反驳道。
“你,你放肆。”祖大寿转过身去,就要抽出护卫的宝剑,砍死祖泽润。
祖泽润却是看清楚了祖大寿心里的恐惧,接着说道:“李信快要来了,他已经号召勤王。一旦他来了,你还有利用的价值吗?”
“军门,少将军说的极是啊!”吴襄赶紧上前说道。
“哼,我祖大寿坐得稳,站的直。皇上岂会找我的麻烦?”祖大寿取了宝剑冷哼哼的说道。
“恐怕这次是有理有说不清了,更何况,哎!”吴襄摇头苦笑道:“皇上,肯定会取你我两家性命的。”
“怎么回事?”祖大寿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头,扫了两人一眼,却是将宝剑放了下来,最后朝外望了一眼,让人退到十丈外站立,小心防守。他看的出来,事情有些不对,不然吴襄也不会说出这些话来。
“关宁军一年才多大的子,少将军为了关宁军的弟兄们,经常做了一些买卖。”吴襄想了想,还是将祖泽润做的事情说的高大点。
“你,你们。这是要气死我啊!”祖大寿很聪明,自家儿子是什么料子,他自然知道,而且他也知道吴襄口中的“买卖”到底是什么东西,顿时气的面色苍白,双目中惊慌之色一闪而过,手中的宝剑彻底的跌落在地。
“父亲,事情已经生,孩儿甘愿受罚。”祖泽润失声痛哭道:“可是我关宁军是我祖家辛辛苦苦,苦心经营才有了今日的模样,试问朝廷出力多少,如此之事,朝廷不嘉奖也就算了,可是父亲,你看看,这些年朝廷是如何对付你的,如何对付我祖家的,我现在只是犯了一个小错误,就遭受毒打,还差点丢了性命。这要是等李信前来,还有你我父子的活路吗?”
“军门,此事末将也有份。现在,末将担心,皇上已经知道了这里面的事情,只是因为因为军门有关宁铁骑在手,所以暂时不会动弹,但是难保日久啊!这从不像以前,军门可以从容遁出关外,朝廷对辽东是鞭长莫及,无可奈何,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辽东我们已经失去了,日后又如何回辽东呢?”吴襄声音低沉,却是如同一颗颗巨雷一样,震慑在祖大寿的心头上。
吴襄说的不错,以前他是有关宁军在手,回到关外,朝廷也拿他没办法,可是现在呢?关外已经失去,关宁军已经失去了土壤,也就等于失去了生存的希望,关宁军未来如何,还得靠崇祯一句话。他祖家父子正因为是关外的大豪,所以才会主掌关宁军,历代督师对祖家都是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是倚重。现在不一样了,朝廷还会用祖家吗?
“父亲,我们的大难就要临头了。”祖泽润脸上露出惊慌之色,一方面虽然是装出来的,但是一方面却是真的,投靠建奴,本身就是底气不足。
“没想到我祖大寿为了朝廷浴血奋战,也不知道建立了多少功勋,最后居然落的一个如此下场。真是可悲啊!”祖大寿这个时候已经是没有精力去杀祖泽润了。事情到了这一步,祖大寿也是回天无力了。
“父亲,孩儿不甘啊!”祖泽润双目中露出一丝疯狂来。
“你不甘又能如何?”祖大寿失神道:“难道你想造反不成?”
“哼,造反是不可能的,我想请父亲投靠建奴。”祖泽润冷哼哼的说道:“只有这样,我们才有一线生机。而且,我知道建奴皇太极期盼父亲来归降已经很久了,父亲若是归降,皇太极肯定会厚遇我们的。”
“你,你让我做背弃祖宗的人?”祖大寿失声惊呼道。
“总比全家抄家问斩的好。”祖泽润疯狂的说道:“父亲,皇上迟早要像对待袁督师一样对付你的,你还记得袁督师是怎么死的吗?我永远都记得,那肉是一刀一刀的割,袁督师是活活给痛死的,可是就是如此模样,袁督师到现在还没有平反,实际上,你我等人都是袁督师的余孽。就是因为关宁铁骑在手,崇祯才没有任何的办法,可是这次若是击退建奴之后,就是秋后算账的时候,父亲,到那个时候,就算你立下了汗马功劳,也难逃一死,不但是你,还有关宁军所有的将军们也都会跟着后面倒霉。父亲,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应该为那些将军们想想,还要为那些弟兄们想想。”
“你不要说了。”祖大寿止住了祖泽润,整个人瞬间好像老了十几岁一样,他疲惫的挥挥手,说道:“按照你说的意思去做吧!”
“谢父亲。”祖泽润惊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