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荒谬……这怎么可能?!”
奥诺威尔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文件都掉落在地。现如今已经没人关注校长的失态了,所有人的脸色都跟死人一样。
虚光之龙在出现的瞬间就将祸津界扩展至了整个零岛的范围,这是同为君主的琉璃之龙与幽冥之龙都未曾表现过的破坏力。哪怕是最悲观的预测也没能做出这种模拟!
他们自以为有了连续三次的君主级龙灾数据后就已经能将这类生命的规律把握,但现实却永远冰冷无情。正如准备万全的莫顿在三年前遭受重创一样,这回零岛的君主也给了他们沉痛一击。在如此可怖的力量面前,所有的行动计划都成了一纸空文!
“侵蚀速度在显现时刻继续爆发后减缓,暂时无法预测准确数值,推测在最迟六十分钟后完成对地球的全面破坏……”情报员自己都不相信这荒唐的数据,“现实破坏形式……无法准确描述,推测为范围内所有物质、生命的无规律扭曲变异!”
“伊呀-!”
山田用最后一记回旋踢解决了对手。祸鬼呜咽着咽了气,他松了口气,悄悄摘下面甲,抬手擦拭头上的汗水。现在看不到活动的祸鬼了,这帮鬼物欺压平民是一把好手,可真打起来不是忍军的对手。
苇原上空的赤法师被外国来的强者拦下,堕落天的扭曲算是暂时消失了。视野范围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哭声与哀嚎声……避难所的天花板裂了大半,他从缝隙中看到了半毁的都市。令零岛自傲的巨型都市苇原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变得像战后的废墟一样。
山田收回目光。他看到30米外有一位过去的同僚躺着,是擅长电子战的多面体=san。他的身体从中间被切成了两半……没有救了。角落里躺着一具老人的尸体,看打扮是一般平民……再往远处看是更多的尸体……
尸体、尸体、尸体。
战斗是会死人的,敌方全灭己方无伤这种事情,就算在童话故事里也不会发生。山田感觉自己的心沉得吓人,他不敢想象这一天过后的苇原城要怎样重建,不敢想象会有多少人因这一天而痛苦一生。他看到醉眼奔走在临时指挥点间做应急安排,由此想起自己也应该打起精神来。
至少要等一切结束才能哭泣。
“那个……”这时候听到了声音。转过头去,看到了一开始救下的那一家三口。丈夫、妻子和婴儿、都活着!南无三!太好了。
小婴儿伊呀伊呀地叫着。妻子在流泪。“实际感谢,您救了我们!”山田开怀地笑了。他感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确是有意义的。大家没有白死。“没事就好——”
这时山田看到了线。
有金色的,也有灰色的,闪着光芒的虚幻的线。这些线突然就出现在了一家三口的头上。不,不止是他们,视野中所有人的头顶上都出现了线。这是什么?!又有什么要来了吗?!
“啊!”
山田瞪大了眼睛。一家三口的样子改变了!妻子的面色变得乌青,嘴里长出了獠牙,活像是他刚刚打过的祸鬼,丈夫的眼耳口鼻中鲜血直流,那血液变成头盔似的东西罩在了他的头上。“小婴儿!
”山田忙乱地伸手,把小婴儿从突变的父母手中救出。可他看到的却是一双野兽般的眼睛。小婴儿的模样也变了,变得像恶鬼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
山田疯狂地高呼着,他发现不分平民与忍者,所有人的模样都变了!连带着他们所在的避难所都变得疯狂起来。支柱变成了树木,地板变成了沼泽,一根根芦苇从水泥地上钻出,狂乱的重力让所有生物惨叫着四处乱飘。
看不到攻击者的身影,究竟是什么?!是线吗,是那些金灰色的线吗?!山田感到浑身上下都出奇难受,他摘下手甲,发觉自己的胳膊上正长出茶色的毛发……野兽一般的毛发!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啊!
!”忍者绝望地悲吼着。
他们尽了自己的一切力量,豁出命去战斗,结果在最后等待着他们的却是这样的结局。所有人都在线的力量下变异了,一切都变得犹如地狱般混乱。就连古籍中记载的末法·默世,也没有这般绝望的恐怖。他们在自以为得救的曙光前坠入末路,简直像是命运在玩弄着这座城市……
何等的诸行·无常!他悲愤地咒骂着。八百万神都死了吗?!祸津神死了吗?!
可怜的忍者并不知晓,令他们,令零岛陷入绝望的力量,正是来源于他们所信仰的虚光之龙。那力量被命运的复仇者掌控了,坠入疯狂尽头的时雨亘弥,将这个国度的所有人都拉进了他的复仇之中!
时雨亘弥死了吗?时雨终一与那龙合一了,就像当初的时雨零一样?
公孙策很难理解发生了什么,他自认还没聪明到能一瞬理解时雨亘弥的计划。这也并不是需要他去做的事情。
巨龙现象来了,新的君主出现,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了。
“你们撤退。”
没有去看同伴们的表情。来不及做多余的事情。将思想如针般挤压,让脑海中生出怒火,怒气凝实为杀意。公孙策将右手刺入自己的胸膛,灵光的力量沿着严契交予的法门运转,心脏里侧五芒星的封印打开。利刃穿过了虚与实的境界,展露锋芒。
“来吧。终末的黑剑,寂星的灾劫!”
如歪曲十字的剑柄,如黑夜煅成的剑身,世上最强的心相武装被他单手握住,自心中拔出。白色的物质填补伤口,血色的布条缠住腕部,白质瞬间化作巨剑的外壳,公孙策扬起终末之剑,斩出十字的闪光。
黑红色的剑光超越了天空与大地的距离,那是可令一切有形之物,无形之理尽数破灭的力量。寂星劫的力量钻入虚光之龙的身体,瞬间消灭了其六分之一的身躯。这丝线编织的邪龙外表破损了,却未有鲜血溅出。她的身体似乎是中空的,没有任何骨骼或内脏,仅有光芒的丝线构成外表。
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终末剑造成的伤痕消失了。公孙策所看到的并不是愈合,而是覆盖,虚光之龙的体表突兀恢复了全盛,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他很熟悉这种表现,时雨怜一每次治愈伤痕时都会展现出类似的力量……
“咒天平?”
“您说错了。”
另一个声音响起,从虚光之龙的口中发出。过大的规模让声音显得失真,公孙策好不容易才认出了说话者的身份。这是时雨终一的声音!
“交易的权柄本就来源于虚光之龙的力量。它是命运、混乱与交易的化身,也是奇迹的践行者。”
口吐人言的巨龙以六只手爪依次做出玄奥手势。她将龙翼平伸,身躯直竖,如天平般立于空中,怪异的身形像神话一般肃穆。
“以祸津界的暂时收拢为代价,换取因果之线的回转。让我的父亲时雨亘弥,以虚幻之身归于尘世!”
这个时刻,祸津界的侵蚀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在一小时内就可破坏全球的巨龙现象,却被虚光之龙自己束缚在了零岛!
这异常的现象让世界各国的专家都摸不着头脑,只有在场的几位知晓真正的原因。时雨怜一面色苍白:“他将虚光之龙当做了大型的咒天平……用海量的力量扭转了因果!”
“说对了,怜一!”
那令人厌恶的声音再次出现了。本应被祸津界涡流吞噬的男人,竟被金色的光芒重塑,站立于虚光之龙的头顶。时雨亘弥的外观与先前没有丝毫不同,他摘下帽子,像表演成功的魔术师般向众人躬身致敬。
“惊喜,笑一个吧!爸爸从黄泉之中归来咯!”
时雨零的指甲死死掐进了肉里。常识与亲身经验都告诉她这绝不可能。君主巨龙的力量远超人类的想象,那伟大生命残留在躯壳中的意念比任何人的心灵都要强大。显现法使的灵光与君主的残念相比,就像一滴水珠相较于大海。两者从存在方式上就没有任何的对抗可能性,人的意志仅会在呼吸间被君主同化,像露水融于海洋。
或许那些如人间神明的创界法使会有与君主抗衡的可能性,但时雨亘弥与时雨终一绝没有那份力量。他们究竟是怎样做到的?利用了巨龙的力量却维持清醒?
她勐然想起了时雨亘弥临终前的交易。那男人用自己的命换了君主的心念,再让时雨终一用合一术式趁虚而入了!
所以他才要上演这么一出死而复活的戏剧。因为靠他自己无法驾驭君主的力量,能用咒天平的时雨怜一更不会豁出命去帮他。他只能靠自己的命去赌,赌这次交易能够成功,赌时雨终一对他的信任,赌他能靠巨龙的力量复活。
现在时雨亘弥赌赢了,一切算计与隐忍都在此时得到了回报,他成为了这场赌局最后的胜者!
身体轻快。视野清晰。
呼吸时感受不到痛楚。握拳时拥有力量。属于肉体的感触尽数存在,没有了那份与生俱来的折磨,也没有了虚光之龙给他的咒缚。
自有意识开始,他从未体验到这样的感受。他发觉自己还可以更换外貌或是存在的形式,这十分简单……因为终一将他以虚幻之身复活了,这就是隐律主平日的存在方式。
超脱、自在、无所不能。
时雨亘弥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从时雨终一处接过了巨龙的操控权,另一个自己将所有的权限都转移了过来。无数的知识流入了他的脑海,让他理解了这所谓巨龙的运作方式,理解了祸津界的机理。
这太简单了,比起过去纯靠理论为实验体们设计通神和显现要轻松了千倍百倍。时雨亘弥见到那灰发的龙种向他挥剑,他心念一动,虚光之龙即刻张开巨口,以更胜终末剑的出力轰出纯粹的力量。
黑红的十字与金灰的咆孝在山顶相撞,掀起台风般的气浪。两股力量如螺旋般扭转,升上大和岛的上空,在平分秋色的相杀中同时炸裂!
光芒的余波在高空中一圈圈扩散,飘散力量的一小部分流入了大地,引发了山崩地裂般的震动,这震动自苇原城边际而起,在瞬息之间扩散到了整个大和岛。仅仅是两者之间试探性的交手,就让一座岛屿为之颤抖。
时雨亘弥闭目感受着丝线彼端传来的画面。苇原城中的忍者们正依次发生异变,突变成与祸鬼相差无几的模样;愚昧的市民则化作稀奇古怪的非人生物,犹如画卷中的匿神们再现人间。
放眼零岛全境,一切都在祸津界的力量下扭曲,所有的生命都感受着痛苦,虚光之龙的国度,正因她自己的力量而陷入地狱!
“太棒了……太棒了!”时雨亘弥振奋地高呼,“看到了吗,命运王!这份劫难!这份痛苦!对你所谓命运的复仇!”
“尽情享受吧,在那群星闪耀的黄泉下聆听这个国家的哀嚎!再也没有什么因果报应了。我现在,就以零岛的覆灭破坏你那荒诞的理!”
时雨亘弥将双手合拢,十指紧扣。以更甚以往的狂热,他喊出了驱动虚光之龙的秘语,创造世界的宣言。
“祸相·创界。”
“虚光龙·祸津界!”
混乱的力量因时雨亘弥的宣言而动,令富岳山开始颤抖。自山脉的顶端开始,到整个巨型都市苇原,乃至大和岛全岛,天翻地覆的力量席卷而来,让这个国家再度改变了样貌。
大和岛的中心被挖空了,零岛的首都在地震中开裂,整个苇原城都被虚光之龙的伟力抬起。城镇与山脉一齐飞向了高空,要去往比云层更高的天上!